从顾青川那里问到地址后,温初棠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
一夜未睡,人不觉得困,身体却有了低血糖的反应,站起来之后眼前一片花白。
她从茶几上的罐子里抓了把橘子干塞进嘴里。
昨天刚烤出来的橘子干,光是剥经络就剥了快三个小时,胳膊差点抬不起来,剥到后面她感觉看什么都带着点白色细丝,好在烤出来成色漂亮,光亮润泽的暖橙色,灯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秀色可餐。
橘子里的水分被烤得所剩无几,咬下去有一股很明显的韧感,冰糖的甜意卷着橘子特有的酸甜芳香气,在这阵撕咬间席卷整个口腔。
糖分的摄入让温初棠重获力量,她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匆匆换上外衣,临要出门前,又回身走到茶几边,拿上装橘子干的保鲜盒,才重新抓起车钥匙和手机离家。
清晨的高速比她预计得要难开。
边上是高山一般的货车,一辆接着一辆,重重碾过,连带着高速路也跟着颤动。
紧张与慌张双重压力下,温初棠踩油门的力道渐渐没了轻重,轿跑内置语音连连发出超速警告。
导航显示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最后她只开了一小时不到。
目的地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温初棠绕了两圈才找到一家从外面看上去已经废弃的停车场。
下车后又是一阵疾跑。
晨光仍然闷在浓厚的云层后头,茫茫然摸不到去处。
顺着导航跑回到目的地,才惊觉这里好像是上个月在某书小火了一阵的日出观赏地。
入口处仅有一条向里走的通道,温初棠顺着通道一直往里,海边风大,十一月末的晨风已经沾上寒意,冲撞在脸上像冰棱打过来。
南城附近的海就是纯海,没有沙滩,只能凭栏看水看日出日落,看跨海大桥,俚语简称没花头。
好处是工作日的早晨完全没有人烟,走到海边围挡前,温初棠一眼就看到远处坐在围挡上的顾青川,两人之间还剩下百米左右的距离。
又是一路小跑。
从不锻炼的人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直到抬手就能触及到他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凌乱呼吸间不断涌上透寒的铁锈气,与热意沸滚的身体对比强烈。
似有所感,顾青川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转过身。
男人看上去很平静,看见是她的时候甚至抬了抬唇角道:“来啦。”
天光与层云的斗争在这瞬间逆转,冗厚云层里有透亮的光打下,斜斜插入海水,也有一束恰好落在顾青川脸上。
从海面的方向落过来,照在他轮廓感极强的侧脸,勾勒出浅米色的光晕。
光影被上了柔焦,温柔得太不像话。
温初棠的理智被剥夺,那些在来路上反复琢磨的安慰之词全军覆灭,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嗯。”
她又朝前迈了两步,紧挨着顾青川坐着的位置,双臂落在围栏上:“我来了,顾青川,我陪你看海呀。”
顾青川轻轻地呵出一团白气,像是要把胸口闷积的浊气都笑出去。
他转回身指着远处模糊笼统的太阳,往温初棠的方向歪了歪身体,边说边比划:“要是天气好的话,日出有这么大,海面是橙橙粉粉的,有点像西柚的颜色。”
温初棠被他的比喻逗笑,随后想起临出门后塞进衣服口袋的保鲜盒,递到男人面前:“西柚我没有,橘子干行不行?”
顾青川一怔,愣愣地盯着面前忽然出现的玻璃方盒,说话全由心脏控制:“你是哆啦A梦吗。”
温初棠举着的手往前一推:“那你要不要?”
说完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歧义。
耳尖被透血的粉色晕染,临近沸点。
温初棠干脆把橘子干甩进他怀里,随后双手一撑——
半挂在围栏上。
顾青川捧着橘子干,笑得快岔过气。
笑完才恍惚自己也有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意犹未尽又不好再视而不见,一只手抓紧保鲜盒,另一只手伸过去拉扶着温初棠,总算把人拉到身边并排坐着。
温初棠满脸郁闷:“这个围栏看起来也不高,怎么这么难爬。”
顾青川撇过脸藏起上扬的嘴角:“大概是因为平时不锻炼吧。”
温初棠气鼓鼓地看过去,却对上一只同她一样透红的耳朵。
气焰全消。
心头有什么漫涌上来,如同一下又一下冲击海岸线的浪。
耳边传来两声干脆的“咔哒”。
顾青川不知什么时候转回来,眉眼垂落,庄正地打开保鲜盒,从里面拿出一片橘子干,无比虔诚地放入口中。
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成年后便总是敛起的眼睛倏然睁圆,迷惘茫然,原来竟是这个味道。
完全不同于橘子本身的味道,新奇的感受,软中带韧,甜而不腻。
和做出它们的那个人一样,永远都能给他的世界带去希望。
两个人在围栏上并排坐了很久。
久到手指与围栏之间的温差完全为零。
“不要为那个视频难过。”
长达世纪的沉默之后,顾青川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温初棠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