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被按在地上,却忍不住悄悄抬头,阿娘明显消瘦了些,好在精神尚好,怀里抱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娘子,是长平,她的表妹。因她的母亲顺颐长公主早逝,被安泰接在身边与自己一同教养。
安泰淡淡道:“免了吧。”
李容渊叹道:“人也见了,姑母满意了?”
安泰嗔道:“许你做下这荒唐事,还不许我问一问。”说完便望着阿素。
朱雀拖着阿素起身,在身后推了她一把,阿素才怔怔上前,安泰拉着她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望着李容渊道:“此前未细看,这么仔细一瞧,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又笑道:“无怪你将她藏着,不舍得让见人。”
李容渊不置可否。
安泰叹道:“那是因我上次曾说,要让五娘去陪你妹妹,你才这么推三阻四,不肯让我见一见她。”
李容渊微笑道:“姑母上次说的是气话,自不能当真。”
安泰道:“本只是说来试一试你二兄,然而后来想到你妹妹一人孤零零在地下,她又那么怕黑,我这做娘的心里……”想到夭折的女儿,安泰不禁簌簌落下泪来。她怀里的小娘子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糯糯道:“姨母不哭,阿姊不在了,以后阿樱便是您的女儿。”安泰抱着她低声道:“我的好孩子。”
阿素只觉得手心灼热,嘴唇也有些发抖,心里忽然有个念头,要不要干脆说出来,赌一把阿娘会不会认她,而就在此时,却听安泰又道:“我也是今日才知,五娘竟是亭暮的女儿,自不会为难她。”
阿素一惊,睁大眼睛,却听安泰对李容渊道:“今日我来,一是担心你与你三兄因此生了嫌隙,二是五娘的母亲来求我,让我劝一劝你送她归家去。”
阿素没料到原来阿娘今日竟是专程为她而来,却不知她说的亭暮是谁,然而仔细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了,亭暮,奚亭暮,阿娘说的可不就五娘的生母奚氏。
安泰叹道:“毕竟她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些年,又是从我府里放出去的,如今来求我,又怎么能不应。”
阿素更惊,只知奚氏是放良的婢女,却没想到竟是阿娘身边的婢女。
李容渊闻言望了眼朱雀,朱雀一怔,立刻便搂着阿素退得远了些。
安泰嗔笑道:“好了,知道你不愿意,别人不懂,难道姑母还不懂你,将她放在身边,想必……”
阿素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个大秘密,一丝不苟认真听。李容渊望见她支棱起耳朵全神贯注的样子,即刻打断道:“姑母。”
安泰望了他一眼,叹道:“来之前我想替亭暮将女儿接回去,然而如今却觉得,难得有个你喜欢的,留在你身边也好。况且这么一闹,便是接回去,以后也难再许人家,还不如就跟在你身边,你又是最知道疼人的,她以后也有个依托。”
李容渊微笑道:“想来姑母还是疼我多些。”
安泰正色道:“可是胡闹归胡闹,你也到了年龄,早晚要定下一门正经婚事。”
李容渊淡淡打断道:“未立业,不敢成家。”
安泰柔声道:“这也是我要劝你的,如今这紧要关头,更不能与兄弟生了嫌隙,过几日是德妃的生辰,她虽不是你生母,但毕竟你养在她名下,与你三兄理应比旁人更亲近,如何因为一个女孩便闹得如此难堪,应借此机会和你三兄修补情谊。”
李容渊叹道:“姑母教训的是。”
安泰这才满意,又望了一眼阿素道:“想来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竟长这么大了。”
阿素此时才知,原来五娘竟与自家有如此之深的渊源。只是不待她细想,朱雀便拉着她告了退,安泰道:“也罢,下去吧。”
阿素一路思绪沉沉,线索千丝万缕,她却摸不到头绪。琥珀已在房内等了她许久,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才松了口气。阿素抬头望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可知我娘……嗯,奚娘,原是从长公主府放出来的奴婢。”
琥珀未料到她竟会问这个,十分诧异,这本是件不好说的事,然而如今不在沈府,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便凑到阿素身边小声道:“是这么说的,有一次阿郎去长公主府赴宴,喝得醉了,奚娘在身边伺候,便……后来有了身子。瞒不住,阿郎便禀明了长公主,要将人接回来。据说夫人那里闹得很是难看,好在长公主通情理,即刻划了籍,还给了许多陪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阿素了然,原来竟有如此一段渊源,怪不得奚氏如此宝贝五娘,她正沉浸在对奚氏满满的歉意中,忽听旁边器物落地的声音,才发觉琥珀摔了手中妆镜,怯怯望着门口,阿素转身,正见朱雀领着两个婢子躬身拢起珠帘,帘后正是李容渊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