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见状,猛地将于鸢拉过一旁。
届时,马上那人已抻直马缰,停了下来,“来者何人!”他声色清朗,颇为耳熟。
于鸢抬眼望向马上之人,背光下,他的五官匿在阴影中,不得见,但她总觉此人不论外形,或是声色,皆为相熟,却怎得也记不起是何人。
李逸瞧出此人模样,便知其身份,忙垂头作揖道,“县丞大人,尔等前来替铁铺于常杉、领朝廷用于赶制兵器的拨款。”
县丞闻声下马,瞥着于鸢。
此乃于鸢穿越后,首次与官员相遇,脑中铺天盖地的古装剧片段,瞬间激起她的阶级意识,忙跟着李逸作揖,“家父于常杉。”
县丞轻点头,邀二人入衙门,途中时不时斜睨着于鸢,“知县老爷外出,拨款之事便交与我处理。”
于鸢感受到那不间断投来的目光,只觉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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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命钱谷师爷带李逸前去取银子,堂中只剩于鸢县丞二人,她顿觉空气稀薄,大气不敢喘。
“于家姑娘瞧着与寻常女子不同。”县丞于堂上,拉长了声调。
于鸢闻声下意识垂头,额头随之冒出紧密汗珠,唯恐因被其刁难冠上何等罪名。
县丞见其不言,再道,“好似、本官在何处见过姑娘?”
于鸢一顿,只觉县丞声色在脑中愈发清晰,便抬眼与之相望,在彻底确认眼前人面目之时,她心脏当即漏了一拍,心中生出一猜测,却不敢证实,“县丞大人说笑了。”
县丞闻声骤然狡黠一笑,“姑娘可曾学过诗书,来与本官相对?”说罢,他便不由分说打头开来,“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于鸢不得思考,下意识应着。
县丞又言,“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于鸢脱口而出,话未尽,她猛地抬头,视线撞上县丞一脸畅然。
二人面面相觑,神色略有变化,好似无形中在确认些什么。
于鸢瞧见县丞眼中的不明意味,当即心头一紧,印证了心中所想。
此人正是傅少青,他同自己一般,穿越了。
“你竟……!”于鸢言语兴奋,但未等全然道出,即刻便被傅少青刀子般的眼神遏制住了。
傅少青微侧着头,眼神闪烁,示意堂后还有旁人。
于鸢心神领会,便收起亢奋,克制言行,“县丞大人竟如此治县有方,待民如亲。”
现下她再见傅少青,倒是少了些许往日的厌烦,情绪更多的是被久别重逢的欢喜占据,无奈眼下却不能畅言。
于鸢亦不知为何,竟开始泪眼婆娑。
她孤零零在这边疆之地已有两月,虽心中早已放弃寻得重返现实的念想,可如今见得同时代的之人,岂能不动容,她心中五味陈杂难以言表,当真是老乡见老乡。
于鸢得知他真身,现下便终于敢直面打量这位县丞大人了。
眼前的县丞与昔日那副高姿精英的傅少青重合,她只觉傅少青装在这官服中竟也不违和,可以说完全换了气场,若不仔细瞧,倒还真看不出是同一人。
届时,李逸捧银子而归,于鸢见状收起情绪,还想说些什么,却碍于场面未开口。
她迫切想知晓傅少青是否同自己一天穿来,如何当上这县丞,又是否有法子让俩人回去……
“多谢县丞大人,吾等先行告退。”李逸仍是客气作揖,举止得仪,于鸢跟着作揖而去,再回眸时,堂上的傅少青却早已拂袖而去。
刚出衙门口儿,李逸便展露雀跃,“现下战事吃紧,有了这些银两,不仅可助国宽解兵器短缺,也照顾到作坊生意不至冷淡。”
他发自内心欣喜,“鸢儿,咱们快回作坊,回了伯父去!”
“嗯。”于鸢应着。
她脑内现下全是傅少青坐于高堂上神气之姿,与他着西装为销冠时的模样不相上下,一股子趾高气昂。
于鸢不知在沉思些什么,一路未再道一句。
待两人回到作坊,便先行去到前院回于常杉。
“爹爹,这是衙门分下来的银子。”于鸢将银两搁到床前。
于常杉双手微颤,掀开包银布,掠过那些银钱,一趟又一趟,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便老泪纵横,语重心长道,“想来,这些年边疆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百姓吃了不少苦……”
“如今更甚,竟兵部铸造局皆不够应对,叫各县小作坊开工储备。”于常杉包起银钱,很是感慨,侧头同于鸢道,“可见局势不利,鸢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上沅县铁匠定要不遗余力,为我县、为国。”
“是,爹爹。”于鸢接过银两轻点着头,她心中亦是感叹,如此水深火热、提心吊胆的日子,前人究竟如何度日。
于鸢现下自己身临其中,倒是明白了何为身不由己。
“伯父,待明日,我便与鸢儿携几个小工,一同去采购钢铁加急铸造,您好生歇息。”李逸言辞恳切。
于常杉轻叹,摆了摆手,“去罢。”
二人踏出正门,转道欲去后院作坊打铁兼监工,于鸢好似猛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