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又喃喃起来,人却平静了,拿过一个青花瓷瓶,又在床板上砸起来:“砸死你、砸死你,你还来报仇,砸死你……”
婆子很无奈:“姨娘,砸坏了这个可就没得瓷瓶了。”
李姨娘置若罔闻,她虽然瘦得可怕,力气很很大。
婆子不想再管她,转身想出去,突然又似乎想起什么,转头说:“对了姨娘,封姨娘派人来传话,说您的女儿已经嫁给当朝明相,享受极天富贵了,您也该宽心了。”
李姨娘的手顿了一下,又立刻开始念叨:“砸死你、砸死你……”
婆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她真是疯道无可救药了,关上门出去,刚坐下来抱起手炉,就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渐渐缓下去,归于沉寂。那婆子一怔,正想说什么,另一个婆子又拿起绣绷跟她说话。
两人就开始讨论绣什么花样了。
过年的热闹渐渐平息下来。
“七奶奶,外头又开始下雪了。”渔兰端着炭盆从外面进来,轻声跟卢青黛说,“下得很大,奴婢看七少爷是要宿在外院了,您先收拾了睡吧。”
卢青黛靠着迎枕,乌黑的头发只绾了一个攥,她的头发很好,生得格外浓密,放下来真的和绸缎一样。她抬起眼皮看了渔兰一眼,挑开窗扇朝外看,果然是鹅毛大雪,吹得漫天都是。
她拿铁夹给炭炉里添炭火,听到炭火烧的噼啪声。
“去取我的斗篷来,”卢青黛说,“晚上炖好的蹄花汤也盛上,咱们给七少爷送过去。”
渔兰一愣,不由小声说:“奶奶,已经太晚了,又下着雪。”
卢青黛表情很柔和,却十分倔强,她打定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
渔兰只能把东西准备好,卢青黛带着丫鬟婆子,挑着灯笼往外院去了。
大年初五,她却要冒雪去外院找自己的丈夫,卢青黛心里苦笑。
东风馆的灯光已经隐约在前方了。
她毫不犹豫地带着丫鬟进去了,总要有人主动的。
小厮来禀说七少奶奶过来了,容若略垂下眼,轻声道:“请她进来。”
他把狼毫毛笔放在笔山上,拿了丫鬟绞好的热帕子擦手。
等到卢青黛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丈夫站在窗扇后面背对着她,身姿如松,窗扇外大雪纷飞,回廊挂着几盏灯笼,朦胧的红光投进屋子里来,雪夜里一片柔和。
她轻轻地走过去,伸手便环住容若的腰,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背上。
容若浑身一震,却没有推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问:“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来干什么?”
卢青黛说:“妾身给您送汤过来,妾身的蹄花汤做得很好,别人都做咸的,妾身的蹄花汤却是甜的。本来想等您回来尝尝的,但是看到雪下得这么大,觉得你可能不回来了,妾身就自己过来了。”
容若看到她抱着自己腰的手冻得发青。
他搬开她的手转过身,看到卢青黛的斗篷上全是雪。
“你来的时候没有撑伞吗?”
卢青黛笑着说:“撑伞了的,就是风太大,撑伞也没有用。”
她长得娇美,和薛芸蝶的娇艳不一样,好像是山谷里的幽兰,高洁雅致,因为冰冷,她的嘴唇都有些苍白……容若不由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炉火旁边替她暖手。
卢青黛感觉到他手的温暖,心里才平静下来。
“七少爷,你不用管妾身,先喝汤吧,一会儿烫该冷了。”卢青黛小声说。
“你不要说话。”容若突然说。
卢青黛笑了笑不再说话,仔细观察着他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却十分的秀气,像女孩子一样尖尖的。比她的手还好看,他却完全把她的手拢住了。
一会儿容若的书童挑帘进来,跟容若说:“七少爷,外头雪积了足足一尺厚,都能没过靴子,湖面也封冻了,明早扫雪的婆子恐怕要辛苦了。”
“你留下休息吧。”容若叹了一声。
他本来心里烦躁,想避开卢青黛一段时间的。
但是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而且全心全意地侍奉自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怜惜她。但这种怜惜和他心底的别扭冲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该辜负任何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对的,只有他站错了位置。
丫鬟打了热水进来给卢青黛洗脸,又烧起地龙,卢青黛才终于觉得渐渐暖和起来。
“七少爷,妾身有话想问你。”她轻轻地说,“您是不是生妾身的气了?这几日都不大理会妾身,要是有什么做错的,您一定要和我说,咱们是夫妻,本来是应该没有间隙的。”
容若摇头道:“你别多想了,快先睡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卢青黛心里一慌,忙拉住他:“您不在这里睡吗?”
“这里有地龙,你睡着比较暖和,我去偏房睡就好。”容若任她扯住自己的衣袖,淡淡地说。
卢青黛听后却心头一堵,难道他现在都不愿意与自己同床共枕了?
他嫌弃自己,所以才不回未央馆休息。
卢青黛再怎么懂事,毕竟年纪还小,忍不住就眼眶发红,自己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