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
路灿生抿了抿嘴,他开始认真设想起来。他今年已经七岁了,早已经过了依赖猫妈妈、仰仗猫妈妈捕猎为生的年龄了。但他捕猎技巧并不高超,也不想总依靠着他生而有之的本领去迷惑小动物们主动跳到他面前甘心沦为他的食物——即使路灿生认为捕猎者与被捕猎者之间只是弱肉强食的关系,却还是难免有着一丝身为人类的良心。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当一只在寒风中伸展翅膀替他遮挡风雨的母鸡被他抓在手中褪毛宰杀时,那只理应没有感情存在的禽类眼中的情绪情和喉间的哀嚎实在悲切。在那一刻,一向没有什么顾忌的路灿生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否做得太过分了些。
可他却不是因噎废食之人,他也知道,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孩子比他更懂得食物对于野兽而言究竟有多么珍贵。他仰仗猫妈妈才得以在荒凉冷寂的冰原上生活,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要承担起捕猎的义务。如果没有足够的肉食供养猫妈妈,它就会衰弱,就会在与其他野兽的争斗中失败。
而在兽群之中,败就意味着死。
路灿生不想死,也不想再用自己的血肉供养母亲,所以路灿生只好吃掉其他野兽。但自那以后,他总归心软了一些,每当需要食物时,也不再学猫妈妈的习性虐杀猎物,而是干干脆脆地给它们一个痛快,让它们得以解脱。
可无论路灿生多么不愿意承认他已经长大,多么舍不得离开猫妈妈的领地,他都不得不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野兽母亲已经越发衰老,它已经无力供养他了。摆在路灿生眼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杀了猫妈妈,就像猫妈妈当年所做的那样,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拥有一块虽然不算富足,却知根知底、无比熟悉的领地。
路灿生虽然明白这个选择会让他之后的生活变得轻松,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还是更倾向于走另外一条路,那就是重新寻找一片新领地,在那里称王,在那里开启他崭新的人生。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想回到人群当中,与人为伴……
路灿生胡思乱想着,并不回答原随云的问题,反而侧过脸去看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原哥哥,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原随云仍旧在笑,只是那笑容冷了不少。
这世上总有许多比不上他的人,在感慨他的成就,赞叹他的天资时,都要叹息地说上一声:“只可惜是个瞎子。”
莫非他们不是瞎子,又有哪里能够比得上他吗?
原随云对于世人多生不屑,面上虽一副云淡风轻,毫无芥蒂的样子,心底里却仿若趴着一只巨大的蝙蝠,吞吐着这些小觑、蔑视,吸收着他们心底的妒意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滋养出一滩混合着血液的肮脏的沼泽。
这沼泽里遍布着鲜血,无论是外界之人的,还是原随云自己的。
见原随云不答话,路灿生将脸凑近了些,他直勾勾望向白衣公子的双眼,再三确定他当真看不见后,才雀跃起来,“不愿意的,原哥哥,我不愿意替你做事。”
原随云声音艰涩地问:“因为我是瞎子?”
路灿生笑道:“没错,因为你是瞎子。”
他微笑时,原随云也在微笑,但当他说出“瞎子”二字时,原随云已经出手。他们两人间隔不过半步,原随云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拍打在自己皮肤上时的感觉。
眼睛不便的人,往往听觉就会很灵敏。
原随云也不例外。所以他一出手,立时灭掉了室内唯一的一支蜡烛。与此同时,更有一股雄浑掌风拍向路灿生,顷刻间变幻数招,从数个角度封锁住了路灿生的所有生路。
路灿生不熟悉武学,少数知晓的武功路数还是同行路上听王姐姐说的,所以
他自然不知道原随云举手投足间蕴含了多少武林中失传的秘术——秘术之所以是秘术,便在于它们身上镌刻有某个门派的标志,便在于外人绝不该将它们使用出来,至少绝不该将它们暴露于人前。
但原随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既已出手,便没打算令路灿生活着离开。
路灿生的躲避路线有十一条,原随云取他性命的路数却有三十七种。
纵是想破脑袋,原随云也不知道这个年幼的孩子该如何逃脱。可他不必想破脑袋,就像路灿生不需要逃,也一样不会被他毙于掌下。
在原随云挥掌之前,路灿生也已经出招。
他双臂上缠着的两只金环忽而褪了下来,落入他手中,他信手一挥,金环一端便猛地收缩,又弹出一截散发出腥甜幽气味的匕首。这匕首与寻常匕首不同,匕首握把处由金环组成,尖端呈现出不祥的红色,一看便是淬了剧毒。
在发现原随云是个瞎子之后,路灿生便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他要从他手中夺得这块领地,成为此地的新王。占据领地者,必须强壮、健康、勇武,而原哥哥纤瘦、文弱、眼睛更是看不见光明。
路灿生顺理成章地便将对于此地成年人的依赖转化为了另一种情绪——击败他、掠夺他的一切,成为掌控他生死的主人。
路灿生只是个七岁的稚童,原随云起先对他颇有好感。
原随云是一位瞎眼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