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是闻着烟味走到另一个住宿区的。
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她又一晚上没睡好。那些梦境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做梦的时候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意识到”不等于能置身事外，她的喜怒哀乐被那些悲惨的虚像真实地摆弄着。
唉，要命，又醒不过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总算分清了梦与现实的边界，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不敢再躺下去，赶紧随便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林子里散心。
雪还没全化，在黎明的天光下泛着微微的蓝色，冰冷的空气化开了她内心的窒闷。
她跳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脸扑在积雪和土壤的混合物里，腐败的枝叶顶在她的额头上，戳得生疼。
醒醒吧，文倩，你在地球上，你要是成天做着外太空的梦，这就是地心引力给你的惩罚！
把自己彻底折腾清醒，她满意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
她在树林里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她姐姐。在林子里搜罗了一阵子，找到一堆“配件”，石子，是雪人的眼睛鼻子，树枝，是雪人的手……不好，只有黑白两个颜色，有点儿单调。她再解下脖颈上的格子围巾，围在“姐姐”的脖子上。嗯，完美。她拿出手机，给姐妹俩拍了张照片。
这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顿时警觉起来，树林里冒烟可不是小事。
不对，天这么冷，雪还没化，好像不太可能起山火……还是不对，连北极圈都有山火季节，一年要烧掉好几万平方公里呢！
她循着烟，走到了另一个住宿区，在住宅旁边的平地上看见了黑烟的来源。
大清早的，祝立新在地上放了个火盆，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
火舌在冰蓝的世界里摇晃，把他整个人映得红彤彤的。文倩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你……你在烧什么？”文倩像石缝里冒出来的一样，把祝立新吓了一跳。
他没说什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姑娘看。
英文、数字、插图、表格……这是，他的论文？
“你把论文烧了干嘛呀！快把火灭了！”文倩脱下自己的外套就要往上盖。
“哎，别，”祝立新赶紧拦住她，“这是做实验，我在确认我的研究是不是真材实料，真金不怕火炼呀……这下它保准是垃圾了。”
“不是真金，也不至于就是垃圾吧……”
祝立新蹲下去，把材料一件件放进火里。火越来越旺，几乎要燎到他身上。
文倩以为他在发泄情绪，就没再阻拦了。
祝立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犹豫了一会儿，自语道：“算了，这个就不烧了。”
文倩问：“什么东西这么走运？”
“《梦境公约》。”
“《公约》啊……搞不懂，明明这才该烧掉。”
“我还没学习完呢。”
“梦话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学习的。”文倩夺过《公约》，扔进火堆里，“整整齐齐地全没了，挺好！”
祝立新只好也说：“嗯……挺好！”
最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铁灰色的移动硬盘来，千把块的东西，看起来还很新，他把数据线绕在上面，掂量了一会儿，估计是舍不得了，找补地说道：“这个也算了。火盆的温度也搞不定它，顶多给它消消磁。”硬盘递到了文倩面前：“你需要吗？送给你。”
“我不要。你到底怎么了？”文倩纳闷地问。
“我要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倩反应过来：“啊……你不读书啦？”
“嗯。”
“为什么？”
“没意思。”
“那叫什么城来着，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我还觉得不读书的日子很没意思呢。”
“以『梦中人』的智力，也需要读书吗？读书对于平常人来说是很重要，但是对你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好处吧，书里写的全是前人的经验，难道不会影响你们的想象吗？”
好像也有道理。文倩认真地思考着他提出的问题。思考的时候，又有另一个问题冒出来：这人的想法变得太快了吧？昨天见面的时候，脸上对她的质疑都盖不住，今天怎么又这么适应『梦中人』的存在了呢？“你没在嘲讽我？”她拧起眉头。
“没有。”祝立新叹息了一声，“但是我真的要走了。”
“别走啊，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你要是走了，这里的小孩子就只剩我了。”
“哈哈，我可不是小孩子。”
“读书人都不算大人。”文倩想了想，干脆接受了他的硬盘，攥在手里使劲地摇了摇，“这样，你先教会我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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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倩不自谦地认为自己不算聪明，但不知道硬盘怎么用，还不至于。
何况，要用上这个硬盘，她还得掏出所剩无几的“做梦”奖金买一台电脑，所谓为了醋碟包饺子，莫过于此……
祝立新在电脑上演示，她瞟着，感想太复杂，一时间神游万里。
“硬盘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