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一夜,她仍然没醒转,他寸步不离,日夜守着她。
一个月前,他凭着小眉钉的定位摸进草丛,在一堆难民丛中找到了她,尤寐咬了一口他的胳膊,转头之际,她看见了他,急忙想逃,他追着她,她在他的怀里不断挣扎,她趴在地上,他拥住她,不想让她走,说道:“尤寐,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眼下,他无法阖眼,不敢离开,她时刻牵挂着他,细胡渣堆满他的下巴,间或几个护士走进病房为她注射舒缓剂,她成瘾厉害,舒缓剂能帮助她暂时渡过急性戒断反应期,解决身体上的戒断症状,使她短暂脱离生理上的痛苦,这阶段通常需要1-3周或更长时间。
他坐在她的床边,温柔地为她按摩,他将米粥喂进她的嘴里的时候,总会吐出来,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喝一口,慢慢喂进她的口中,只盼她能吃点进去,只求她能苏醒过来。
那日,他找到她,她神态痴呆,奄奄一息,多日不见,她憔悴重伤,一身伤病,他第一次体会到锥心之痛。
她高烧反复,意识混乱,做着噩梦,说着怕语,他紧张地搂抱着她,每当她症状发作的时候,他比她还疼,他禁锢着她的四肢,不敢太用力,不敢不用力。
她发着烧,眼泪不止,身体抽搐,手臂全是密密麻麻的淤青和被药品注射的针眼,他心痛得快窒息了。
他终究没让一切揭过去,她还是知道真相,他不该放她走,是他的错,错得一塌糊涂。
他那样后悔,那样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看紧她,为什么要同她分手,为什么没保护她,明明想拥有她,为什么不抓紧一些。
这一场持续的追悔像燃烧不尽的炭,烫在他的胸口。
“尤寐……”
他喊着她的名字。
尤寐惨无人样,惨不忍睹,浑身烂肤,兼传染病,她的头发也不能留了,治疗她的医生告诉他,她迟迟没有醒过来,她似乎没有生的意志,只是死的决心。
这么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再发展下去,她会变成植物人。
他想到,她会离开他,心中惊痛得厉害,他要抓不住她了,想到此处,他的肩膀不由发颤。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捧着她昨天刚被拆纱布的脸蛋,为了切除腐肉,医生建议给她做整容手术,原本腐肉横生的脸孔焕然一新。他疼惜的脸孔,哪里舍得给她动刀,为了救她的命,别无他法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她滚烫的额上,他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面颊,那冰冷苍白的面颊一点一点地冷了,一点一点地远了。
他吻着她手上结痂的疤,想唤醒她,她没有知觉,脸孔苍白,毫无醒来的征兆。
这种窒息的感觉传进他的心肺,紧紧锁着他,紧紧勒着他。
他要失去她了……
他怎能失去她,他吻着她惨白的唇、淤青的脖、泛青的骨皮、肿块的伤腿,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唤醒她,只求她醒。
她是比他自己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
他还没来得及给她世间女子都拥妒的幸福,谁都不能带离她。
他看着她昏迷被药品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样子,陷入深深自责,一次一次懊悔,他吻着她,取悦她的皮肤,他努力吻醒她,她费劲心思攻坚克难接近他,没有他的允许,他不准她离开。
尤寐陷入噩梦,不停摇头,枕上浑湿,一片一片……
“尤寐!”
霍中浚的目光又喜又惊,凑头俯身,喊着她的名字。
一个月了,他急得慌。
高热下去,瘾症发作,又烧回去,反反复复。
她梦呓几句,沉沉睡着,提着他的心。
月眉绕梦语声寒,天花板下骨尖凉。
霍中浚握着她的手腕,留置针还扎在她的手背,她症瘾发作,留置针就偏,她眼皮浑动,颊边、额际、脖侧爬出汗珠,瘾症又发作了,她呼吸急促,浑身抽一阵抽一阵,他俯撑着她的四肢,想将她从地狱塔下捂热,捞回身边。
她下意识喘动着气,那些瘾苗侵入她的身体,她在绝壁下苦苦挣扎,意识漂没,瘾苗溺其脏腑,她没入瘾域为奴,无法从缠杀的噩梦中醒转,神智溃成一滩烂粥。
霍中浚满眼痛楚,眉头愁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温柔地吻着她。
“…姐姐……”
霍中浚的喉咙似被她的语音撬开了,深深呼吸,从狂喜之中,极尽声力高喊医生。
“尤寐,你醒了吗?医生马上到。”
“姐姐……”
白大褂男医生戴着听诊器,走了进来:“我给她注射了相当份量的镇定剂。”
霍中浚坐在她的床边,听着医生的诊断报告。
“她可能会睡得久一些,她营养不良,受了很大的刺激。”
“瘾症是分很多种的,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太严重了,就要慢慢来观察。目前,最要紧的是彻底治疗她身上所有的病。”
“她什么时候醒来?”
“她患得不止一种病。”
“她会醒来的。”
“她的病情相当严重,她的身体非常衰弱。”
“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她。”
“我当然会想办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