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中浚不肯搭话,尤寐等着他搭腔,犟了一回,他突然问:“你以为我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只想过问你?”
尤寐浑身发紧,听到他的回话,心里就像十剑来盯扎,十手来掐脏,连呼吸都踹不出鼻门。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虽然来的太晚,可我到底还是来了……”她打算要走,那就放她走吧,放她走。
她沉默着。
霍中浚深深一吸,终是妥协下来:“以后,你记得按时吃饭。”
“好。”
“天冷了,就多穿衣服,少穿裙子。”
“好。”
“开水还是喝的,奶茶就别喝了。”
“好。”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摄影也好,旅游也好。”
“好。”
“不想待老家了,就回瀛洲,见见楚辞,打搅她。”
“好。”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以后找对象,挑剔一些,你值得更好的爱情,别栽在男人的身上。”
她看似松弛地弯起笑眼: “你早就拔高了我的择偶标准。”
他尽力思索着,他的思绪被回忆绞起来了,一丝一丝绞着他的脑壳,剜去他的牵念:“起码家里有点钱,家庭关系简单,长相顺眼,工作稳妥,人品不差,至少占一半才好,达不到这几点,你也不要倒追男人了。”
尤寐的眼眶充着热泪,鼻腔一阵一阵地酸噎。
霍中浚克制着声音:“最后一点,找个懂你的,会说很多情话哄你开心的。”
尤寐含泪缚笑:“好。”
她抬手揩掉眼角的泪,不让泪水糊住自己望他的面庞,弯起笑眼:“遇过你,我没有遗憾了,我尊重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是见物生晖的朝霞。”
霍中浚扭头,平视前方,克制着心腔里仿佛被数石堵剥的痛。
她深深呼吸,抬手解开安全带,轻轻落语:“我下车了。”
霍中浚低头,那眼中已模糊不可辨认前方,抬指一按,“喀”地一落,他的安全带跟着松开了,她背对着他,眼中出泪,滚将下来。
她转过身,只敢看向车门。
霍中浚抬手,她摸向车把手,
她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她抬手摸住车门,她忍不住想回头。
他抬手脱开自己的西服外套,披上她的肩头,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肩头,这是他最后一次地温柔以待,她背对着他,已是满脸泪痕。
霍中浚把她的卷发从后颈里拣出来,他自她的后背俯低身子,低低抬话:“别折腾自己,好好的,”他的尾音染上哽咽,他伸手自她的背后绕到腹前替她扣上西服纽扣,一手提着手机给她,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他伸手替她推出车门,轻轻地推送她出去。
尤寐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她一脚踩进冷风嗖嗖中,陪着冬雨悄悄地潜入夜色。
那台乌墨车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冰冷的空气蹿进车里,刺激着他的鼻腔,捡着冬夜的严峻。
冰冷的雨滴敲打着她,她觉得喉咙紧缩,心里被压迫而痛,她眼眶充泪,她站在车外,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哭声,貌似能让他毫无牵挂地离开,热泪不好憋,眼眶里看不清前路,她走了几步,不能回头,不能狂奔,寒风掠过她的眉眼,雨滴只见到她的面上留下数不清的水痕。
霍中浚双手支在方向盘上,迟迟不愿转动,手上乌蓝青筋凸出,扣得那么紧,两条胳膊连带着脖颈和肩剧烈颤动,他的心腔紧紧地压缩在一起,呼吸已经无法顺畅。
稀疏的冬雨下在寒冷的夜色中,车灯投出白光,他望着那个纤瘦地驻在冬夜里飘零的女孩的身影,看着她远去……
他多想她在他的爱里过完一生。
那个体瘦的姑娘,是他最爱的对象。
她随着冬夜里的风飘去了。
他把过去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又回忆了一遍……
那夜,来宝蹲在她的身前,冲着她摆着尾巴。他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也不想吓到她。她不敢伸手摸来宝,摸一摸它自头顶至后颈的半黑半灿白的毛,那灿白的毛上挂着一只银铃铛,那银铃铛里藏着一枚祖母绿的求婚戒指。她没来及看见小铃铛,来宝听了饲养员的指令,扭头跑远了。
夜幕的灯光下,雨丝犹如金色的纱线,他沉浸在回忆里,那一次,她坐在他的车里,她还在他的车窗题诗:“重上小浚车,共此灯烛光。”
他再也没有机会载她一程了…………
他将用尽一生的时间来治疗病悔,他对她说过那么多不够浪漫的话,不够体贴女孩的话。霍家懂得局道的不差他,她说一句,他就会从那个位子下来,管持她一生。
那三个多月的时光,刻进他的生命之中。
曾有一个女孩,她属于他的时光,那么短暂……
霍中浚再次抬眸,降下车窗,从夜空中洒落下来的雨,捶在他的面上,前方没有她的背影了……
就让这个雨丝紧裹的黑夜凝住他与她的故事。
他的心尖宠要被锁进心腔之中。
每一次呼吸愈发吃力而沉重。
他低着头,轻轻抬腕,拔出钥匙,车灯随灭。
细雨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