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寐下车,走进医院,她停在医院的门诊楼前,犹豫不决,那墙上挂着一个一米多宽的蓝牌,上面嵌着白字:收费抽血采样。尤寐深深呼吸,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穿着校服带着口罩的学生低头沉思,有抽完血的翘起胳膊的小姑娘,有一边走路一边看检查单子,有穿着睡衣去发热门诊的父女,有羽绒服垂在右边肩膀来不及穿的丢了社保卡的男人,尤寐也是其中一个看诊的病人,“你好,问一下,哪里收费?”一个女声道,她牵着一个男孩子,男孩子额头覆着退热贴,她的婆婆吵吵嚷嚷:“我们这些老的看不下去,额头那么烫…你都没发现啊…”尤寐转头,给她指了指方向,今天是尤寐最后一次来门诊拆石膏,连日来堆在医院走,以后不用过来了。
尤寐拆完石膏,驱车回家。
春运到达巅峰,路上很堵,尤寐去驿站拿快递,她在驿站门口见到尤隆昌。
“你过得挺好啊,”尤隆昌走过来对她一笑,他那双眼睛油污满面。
“你过来干嘛?”尤寐问他。
“你别激动,也犯不着看我像看一个罪犯,我是你爹啊。”尤隆昌拘背,双手插进一件黑色老旧的皮夹克的口袋,环视一圈。
“今天你找我做什么?”尤寐不耐烦地说,声音压低,她并不想见她的父亲。
“你别动不动瞪我啊,我是你爹,我想女儿了,我来看看女儿,怎么了,好久没见到你,想念你啊”尤隆昌不依不饶地说,脸上挂着油笑。
尤寐问他:“什么事?”
“我又不是有事才会找你,做爹的想女儿了,我就不能抽空见你吗?”
“我还有一堆事,我忙着呢,”尤寐看着他:“你还不走啊。”
尤隆昌抬手薅了一把头发,张开着唇:“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我没功夫跟你多谈,你赶紧回去,不要找我了。拜托你了,我早同你撇清关系了,不要烦我。”
“这么冷漠。”
尤寐扫一眼门口,查询快递单号,进到驿站,拿到一个快递后,走了出来。
“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脉,想割也割不掉啊,这一辈子,你注定是我的女儿,这是你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你对我冷漠,我也会忍的,谁叫我是你爹呢,”尤隆昌摸一把后颈。
“我们没话好说,”她拿着快递隐隐不安。
“你不听我说,我就赖在你工作的地方,我就搬去附近住,我天天找你,”尤隆昌威胁尤寐,拿出她最怕的话。
“你好烦。”
“我们父女多久没聊天。”
尤寐瞪他,默默叹气,她也知道,他难赶。
“我懂的,你工作繁忙,你几点有空啊。”
“与你无关。”
“我迟点来接你,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你赶紧走。”
“知道了,晚点见哦,”尤隆昌看了一眼她的包裹,左顾右顾的,总算拘背走了,时不时回头搭理她一眼,还用力油笑。
尤寐看着他离去,揉了揉眉心,心中作躁,这一次又想借多少钱啊,有一种无力感萦绕她的心头。
唐开漾和尤隆昌是在服装市场认识的,两人相处五年,唐开漾未婚先孕就有了尤然,尤隆昌是一个服装店的小老板,唐开漾是缝纫师。
负责服装批发的尤隆昌追求唐开漾的时候出手阔绰,不但送了她一架当时流行的蝴蝶牌缝纫机,还教她做生意,出入高级餐厅。所以,当尤隆昌说要带唐开漾去民政局时,她唐开漾以为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了,攀上高枝了。后来,唐开漾的第一段婚姻失败了,第二段婚姻也失败了,她与尤隆昌有一对女儿,双方都不想抚养女儿,唐开漾自己的生活又疲惫又糟糕,就把女儿丢给家中老人。
唐开漾和尤隆昌像所有刚迈入婚姻殿堂夫妻一样,幸福地度过五年婚姻生活后,生下尤然。尤隆昌有稳定的收入,唐开漾做家庭主妇,所以她的缝纫技术也就生疏了。
不幸开始的时候,尤然十岁,尤寐才刚出生。尤隆昌长年挪用服装批发公司的公款,他被公司开除了。他有公司的偷税把柄,上司才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至此,尤隆昌本性暴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唐开漾说他几句,他就动手打她,她经历无数次家暴,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凶狠。尤隆昌的酒,越喝越烈,醉酒醉得厉害,他打女人最凶,女儿也不放过,还用烟头烫女儿的腹部。
后来,唐开漾给了尤隆昌一笔钱,两人离婚了。她二婚后,还是遭到尤隆昌的威胁,他堂而皇之拿走她赚来的钱,又破坏了她的第二段婚姻。
尤然很怕尤隆昌,不敢见他,甚至会躲到厕所里躲一整天,当时的尤寐太小了,她都不知道他爹的样子,只记得他是一个会踹人的陌生人。
唐开漾不光把一对姐妹丢给自己的父母,还骗父母的钱去离婚。离婚后的尤隆昌经常找尤然和尤寐培养父女感情。他每次都信誓旦旦地发誓:他会做一个好爸爸,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今后洗心革面,堂堂正正做人。尤然经常躲着他,他就打动尤寐,还会接她上下学,尤然看到他痛改前习,连连下跪,便同情起来,原谅他了。对方好歹也是爸爸,不讲情分,她们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