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家在城北丝绸路,那一片住着的居民基本都在附近的纺织厂和食品厂上班。
车家是双职工家庭,总共生了六个孩子。
前面几个都是闺女,拼到第六胎总算折腾出一个带把的。
因为得来不易,便有些惯孩子。除了老大作为“独生女”那两年,过了点轻松日子,余下几个女孩几乎都是在打骂中长大的。
车鱼儿第一次挨打还跑去妇联告状了。
结果妇联人一来,杨美凤就老老实实承认打了她,找的理由还挺正当。说车鱼儿老跟那些回城的知青一块玩,她担心她学坏了,所以才管教严了些。
妇联干事一听,孩子妈也不是不讲理嘛。
自从成百上千万知青陆陆续续回城,底子好一点的考上大学,次一点的接了家里的班。那既没考上,又无班可接的就成了大难题。
他们没有房子,没有工作,又全是大龄青年男女,咋办?
闲得全在街上游逛。
这一逛,自然出现很多不规范的行为,这就引起不少冲突。
光是北城这一片儿,出的事就不少。
谁家懂事的大姑娘会跟他们鬼混啊?
车鱼儿自是不服气,她印象里,好多不得了的大佬都是知青。
多结交两个朋友,万一未来就能帮上她呢。
可她从不曾认真看这个时代,她的理由便显得格格不入,反倒印证了杨美凤的话。
别看杨美凤这人嘴巴不饶人,哪儿有便宜占就往哪儿钻。吃个喜酒都能干出带着全家大小一起蹭吃蹭喝,只拎一把子蔬菜上门随礼的事,在外跟个母老虎似的,其实在车家,真正做主的还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车满铜。
只是车满铜会做人,凡事都让杨美凤顶在前头,又长了一脸老实相。
平时谁家出了事,他都乐得搭把手,邻里邻居见人三分笑,在大家的印象里,他就是老好人一个。
等杨美凤得罪了人,他再出来道歉,不少人反倒同情他娶了个泼妇。
这不,车满铜一副没管好妻子,没教好孩子的愧疚样子,妇联的人也只能劝解几句便作罢。
想到这儿,车鱼儿觉得自己的穿越之旅简直是忍辱负重。
这可能就是大女主的必经之路吧。
“多余啊,你上哪去了?你妈刚才还找你呢。”
刚进筒子楼,就撞见了整栋楼最碎嘴的马婆婆,上次这老婆子跑杨美凤那儿嚼舌根,害她被打了两巴掌。
车鱼儿心里恨不得生咥了她。
又听她含沙射影道:“女孩子还是安分些讨人喜欢,再怎么样也不能抢姐姐的婚事,对不对?看把你姐给逼得都跑江湖去了。”
跑江湖是当地方言,就是外出打工的意思。
车鱼儿眸子微沉:“马婆婆,车冬梅出门打工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多余,我改名字了,叫宿安。”
“车(xu an)?”
这事可新鲜了,杨美凤还有心思给女儿改名?不会是为了谈亲事时好听吧。
“哪个许,哪个安啊?你妈这是突然想开了?”
杨美凤一个地主家的粗使丫鬟,跟她们这种正儿八经的工农家庭可不一样。
别看平时张牙舞爪的利落样,那封建思想啊,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年头谁家不是喜欢儿子多过女儿啊,但旁人嫌弃姑娘也没有她做得直白露骨啊,瞧瞧这名字,多余,多余,一听就知道家里不待见,丢得是谁的脸?
不还是她的吗?
“……”
车鱼儿语塞。
看书时她一直以为宿读“su”,方才听宿卫国喊宿淼为“许淼”,给她取名“许安”,她才知道宿做姓氏时还有这个读音,哪知道怎么给文盲大妈介绍啊。
“不是,我找着亲生爹妈了,xu是那边的姓,安是平平安安的安。”
马婆婆没想到随口搭话还能听到秘密,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尖叫道:“啥?你不是满铜和杨美凤的亲女儿?!!!!”
这一叫,筒子楼的人都跑出来了。
“多余啊,你开玩笑的吧?”
“咱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呀。”
“你亲生爹妈家里什么情况啊,在哪个厂子上班,家里有钱不?有几个兄弟姐妹?”
“就是就是的咧,车满铜和美凤都是工人,两个人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怕是有七八十块哦。你前头三个姐姐都嫁得不错,冬梅又懂事,为了给你和宏伟腾屋子,跟着别人跑广州打工去了,你家就剩你和宏伟,好日子就要来了呢,可不能忘恩负义不认他们哩。”
这年头的人能娱乐的东西太少,闲下来就爱听别人家的秘闻,再发表几句高见。
车鱼儿:“……”
有他们什么事?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明天过后她跟这群自私自利的小市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可是干部子女,未来的市长夫人。这样一想,也没必要太给他们面子。
“哎,各位大妈大婶让一让,楼道口都被你们堵着呢。”
众人:“……”
这还没麻雀变凤凰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