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霁 13
我望着远处雾蒙蒙的山林，心觉倒霉。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我还会乐观地安慰自己雾中山林并不比日出差劲，只是美得各具特色。
我翻看天气预报，上面明明写着一个小时后雾就会散去，但山林散雾总是慢些，更何况再有半个小时天就亮了。
和我一样早起的人不算少数，出帐篷看到雾蒙蒙的天空都在抱怨。
昨晚韩宁睡着后我却失眠了。
睡在韩宁和晚霁中间，我不敢频繁翻身，怕吵醒他们。
韩宁哭泣的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是第几次了，我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惹哭他。
韩宁需要被小心呵护，事实上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七年前意外和奶奶家的联系断掉后，我曾回去雀县。
那时我刚从大学退学，迷茫又激动，回过神已经订了回雀县的车票。
再次踏入雀县的土地，这里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同，没有破旧的楼房和街道，也没有零星分散的村子，我居然在我熟悉的土地上迷路了。
我带走了一捧雀县的土壤邮寄给妈妈，然后正式和雀县道别。
只是没想到，韩宁一直在雀县等我。
最想逃离雀县的人每年都会去雀县，我不知道他每次徒步爬到山上的旧房子，翻看除他以外无人在意的瓦片时是什么心情。
他会哭吗？
我回去帐篷，因为人群的动静，韩宁和晚阳已经醒了。
晚阳正在装被子，他锤了被子几下，成功将被子塞进袋子，“姐，既然起雾了，那我们现在就下山吧，我饿了。”
我过去帮韩宁塞被子，晚阳就没有不饿的时候，一天吃五顿都嫌少，“我包里有猪肉脯，天气预报今天是大晴天，雾很快就会散，看了日出再回去。”
晚阳噢了一声，捂着肚子翻我的包。
“宁宁饿不饿？”我看向韩宁的眼睛，眼睛没有肿。
韩宁笑得乖巧，“还不饿，姐姐呢。”
“我也不饿，下山后的十字路口有超市，等会儿姐姐给你买棒棒糖。”我拿过他怀里的枕头塞进袋子。
韩宁肉眼可见地心情变好，我的心情也跟着明朗。
“什么棒棒糖，我也要。”晚阳凑过来，嘴里还嚼着猪肉脯。
“行，也给你买。”我起身，“都打起精神，干活了。”
三个人收帐篷要快很多，我们三个的默契还在，收好帐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
大雾没有散去的意思，但大家都有一种来都来了的倔强，没几个人在这个时候下山。
晚阳是不能被饿着的孩子，已经跑去他昨晚认识的朋友那里蹭食物了。
我和韩宁呆在原地，哪也没去。
清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我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戴上帽子，和韩宁靠在一起。
韩宁分给我一只口罩，张开手臂让我靠在他怀里取暖，他身上暖呼呼的，挡住了冷风。
我调试着相机参数，对准远方的山按下快门。
天空越来越亮，雾却没有散去的迹象，韩宁盯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脸期待。
“这雾是散不了了，风太小吹不走，真晦气，好不容易挤出时间。”
“唉，再等等，说不定能看到。”
“天气预报也太不靠谱了，看个寂寞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怨气比雾还浓。
我继续拿着相机拍照，晚阳终于吃饱回来了，还带回来两袋面包。
晚阳分我一袋，另一袋丢到韩宁身上。
我深感欣慰。
韩宁撕开包装小口吃着，没有刚开始那么开心了。
人群的抱怨影响到了他，可他看起来真的很想看日出。
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天边出现一缕橙红的光。
刚刚还看不清的远山露出真容，雾气几乎瞬间散去，恍若幻觉。
口哨声和欢呼声将怨气驱逐，橙红的光映入韩宁的眼球，那双眼睛变得闪亮耀眼。
我举起相机，对准近在咫尺的闪亮，将这一刻定格。
韩宁没有察觉，那双眼睛毫无杂质，相机拍不出它万分之一的美丽。
“姐，来帮我们拍照。”不远处晚阳和他的朋友们站在一起，摆着乱七八糟的动作。
我笑了笑，转动镜头帮他们拍下照片。
放下相机，我发现韩宁在看我，他的双眼睛可真漂亮啊。
“宁宁，一起拍照留念吧，我们很久没有拍过合照了。”我将韩宁拉起来，往晚阳的方向跑。
一个女生自告奋勇接过我的相机，我左手拉着韩宁，右手垮着晚阳，初升的太阳为我们做配。
韩宁摘下了口罩，女生将相机还给我的时候看韩宁的眼睛在冒爱心，我想这是遇上韩宁的粉丝了。
女生虽然激动，但也没有戳穿韩宁的身份，只是小声和韩宁说了什么，末了还做了加油的手势。
韩宁微笑着点头，拿过女生的手机和她合照。
韩宁的美非我独享，我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怎样。
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