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暄等了许久也没有人来。
她索性开了一罐子酒,选了一个琉璃制成的杯盏,将酒倒在了里面。
先是抿了一小口,入口微甜,一丝丝酸涩,不浓不淡,又有种辣辣的感觉。
“不错。”当是好酒。
一杯接着一杯,江暄越来越放肆了。
“本公主想喝多少喝多少!”
“想喝多少是多少……”
后知后觉的是酒的味道,席卷着江暄的味蕾、头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醉了,不过也许没有醉,只是心里想要醉一点,任性地胡说八道。
等到那人来时已是微醺。
这间雅室很美,除了各种精心雕刻的工艺品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入口处的珠帘。白透星光微闪,一看就点缀着上等的宝石。这座酒楼的富贵倒是出人意料。
一位身穿浅鹅黄色长袍,背披白色披风玉树临风的公子拨开珠玉,露出脸庞。
生得好生俊俏!剑眉星眼,高朗的眉骨与鼻梁,皮肤白润,即使带着不自觉的骄矜,可有着一双清澈眼眸。黑发高高地扎了起来,发绳与张扬落下的马尾一起为人平生几分明动。
少年拨开珠玉,碧玉珠帘垂落肩上,发上。眼眸微抬,笑起来是清风无虞,活色生香,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是凡尘里求道脱俗的人。
江暄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应声抬头。
不知是酒还是人的缘故,此刻她的脸上已经犯起了红晕。
好像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迷迷糊糊之间,只见那位公子坐在了桌子对面,揖手道:“在下林平翊,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声音低醇、悦耳、清润,让人安心。
江暄回应道:“江!月!白!”
林平翊瞧着眼前人,微微有些出神。
她的五官都很柔和,唯独眉毛有眉峰,带着英气。饱满的额头下一双明目眼波含水,瞳仁黑而深邃,唇红齿白,十分标致。
脸颊泛着红晕,想来是酒醉的缘故。
江暄不满林平翊的沉默,出声道:“快尝尝这‘秋风引’怎么样?”
“好啊。”林平翊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先是抿了一口,随后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酒真有意思,我竟然尝不出是什么酿的。”
“不奇怪啊,我也尝不出来。”江暄好像并不在意酒本身的味道,仰头又是一杯。
“林公子——实不相瞒,我乃’借酒消愁‘尔。”江暄似醒非醒,看着林平翊的漂亮眼睛笑道。
林平翊听了,重新倒了一杯酒推给对面,“借酒消愁不可取,以酒醒人,未尝不可。今日,我也醉了。”
江暄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完了只觉得心里闷着不痛快,今日非得讲出来。
“我!家破人亡了!颠沛流离地逃亡,逃啊逃,逃啊逃,噩梦缠身——逃亡不要紧,我还拖后腿,还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真的什么都不会,没有琥珀的话,我活不到今天——”
林平翊顿了顿,道:“琥珀是?”
“我侍女。”
“她还在吗?”
“在。”
“那就好好待她。”
江暄有些愣住,眨眨眼道:“没有了吗?”
林平翊垂眸浅笑,“还有从今日起,江月白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江暄默了片刻,随即会意,扬唇笑道:“林公子说的对。我江月白!会永不言弃——”说完就喝下了那杯‘秋风引’,笑着与林平翊对视。
林平翊看着江暄墨色澄亮的眼眸,烛光映照下,她眼睛里有星星,星星很倔强地闪着光。
心头微动。
一旁的小小火苗复活,竟然燃得越来越活泼。
江暄很高兴听到他的话,她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试图寻找共鸣。孤独者坚韧不摧,却也想拥有同类。
“林公子又在消什么愁呢?”江暄正坐道。
林平翊却轻笑,“不过是身不由己,不足道。”
江暄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境况,倒是出神地开口,“身不由己,心要由己。”
林平翊听了直笑,“这酒——真不醉人。”
翌日
早晨的微光透过阁楼窗户的竹帘缝,映在江暄小巧白皙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像是要把她分成很多层一样。她趴在桌子上,此刻此处宁静地像一幅画,画上的睫毛却在下一秒搅乱了宁静。
江暄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却是猛地吓了一大跳,坐直了身子。
这是,林…林?林平翊?
她一边努力回忆一边拿右手敲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
没错,是林平翊。
江暄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酒罐子,昨日定是喝得迷迷糊糊的,居然拆了这么多罐酒。
见林平翊迟迟不醒,江暄只好动手推搡他的手臂。
他是趴在他自己手臂里睡的。
江暄观摩着他的睡颜,心里暗道:不得不承认,这林平翊俊得像个仙子一样。
仙子终于开始沾染凡尘,林平翊醒过来摇了摇头,“居然睡过去了。”
江暄笑笑道,“这有什么,我昨日也睡着了。”
林平翊站起来揖手作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