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谈再掏二百八十两出来。
账房敲着账本,他得先告诉大掌柜和东家如此“好消息”,“我们已经亏了一千两。”
他认命了!
谁说林清乐不是丧门星?!
铺子连年盈利十三年,她一来就干回解放前!
账房可以给她算账。
但粮铺那边跟金家杠上,如履薄冰,随时需要银两。当铺又要资金做借贷周转的生意。
他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
东家要做,那就她自己去想办法,别说一个林清乐,就算大掌柜都别想叫他再拿钱。
这不是要钱,这是在对他进行抢劫!
账房快气晕了,他得回房休息。
很显然,林清乐已经不可能再试图动柜上的银子了。
二百八十两白银。
果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能想到温家这些价值上万两的铺面里竟然掏不出二百八十两。
她知道此事急不得,回去再想想办法。
其实铺子和温府本就是一家,只是大掌柜将公私财产分得分明,导致两方的账关系不紧密,但并不代表完全不能流通。
就像大掌柜挪了一千三百两是从柜上补了她私家的钱,而她也有权利从私家的财库里挪一点点回来补贴柜上。
不过此事的决定权并不完全在她,她得过问她的婆婆。
林清乐先不找婆婆。
自从家里两个男主人过世之后,她婆婆就开始吃斋念佛,不能事无巨细地都去打搅她。
林清乐找了家里的管家,让他也按照铺子里的标准把府上和庄园的下人统计出来。
她得一碗水端平不是?无论前线还是后勤都在为温家付功劳。
管家有点纳闷,但还是去做了。
家里的账没有像铺子上那么清晰,他得花点时间去做。
直到入夜,管家才从账房里出来,把统计出来的结果交给林清乐。
温府里下人共有十二个,两个农庄里雇佣的管事与长工共十九人,以及佃农二十八户。
这些人的流动性并没有像铺子里那么大,其中十有八九都是在温家干了多年的。
林清乐先把府里的下人和农庄管事以及长工的份额一算,其中虽没有满十年的,但半数以上已满五年,共有一十七人需要发放一亩地的补贴。
也就是一百三十六两。
铺前庄上的伙计补贴份额就已经达到四百一十六两。
但此外还有一份。
佃农。
是否要给他们做补贴?
天底下没有这种先例。
林清乐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佃农算是来租用温家耕地的人,她退一万步也没有给自己的承租人发放补贴的道理。
但却往往是这些佃农的身份最最特殊。
其他伙计家里日子尚好的有田有房,足以温饱不愁。而佃农却连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已经需要租赁,他们是连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没有了。
林清乐坐在桌前,看着账目发呆。
她就算施舍给那些佃农一两亩田也是于事无补。
她该拿他们怎么办?
她现在才发现,在她已经不顾自己地想将一些财富平均地分予出去,竟有这样一批人已经羸弱到连接受这千分之一的补助都承受不住的地步。
烛火摇曳。
林清乐抚摸着账目上最后合计出来的四百一十六两的数额。
没有人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割舍出去。
算盘拨打的声音中。
账房在心痛、管家在心痛、她也在心痛。
将已经获得的财富再剥离出去的痛苦犹如附骨之疽,算盘拨打的每一下都如钟声在她耳边敲响。
但那并非是在赞颂她的美德,而是如魔般的低吟,它们在步步紧逼地劝诫她!
她现在只要一张手就能把财富全部留下!
粮铺贩一斗米尚且只得两文。
四百一十六两白银!
这是何等暴利!
只要钱没从她手中出去,她随时都可以推翻这个决策!
所有人都不说你不必去说!所有人都不做你不必去做!
停下来。
不必去搬山填海才赚得那半颗铜子。
你只要站着不动
——就得数不清的白银。
林清乐的手指摸向那二十八户佃农。
在她算到这最后一步的时候,这丝丝缕缕牵扯着她心的疼痛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羸弱到只能依附于他人生存的佃农,早已如一个个蚁群一般盘踞在千万地主的脚下。
她对于割舍那些白银的痛苦,在她面对着这群连割肉都无力挽救的人群时,心魔已被从心底涌起的悲伤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