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大掌柜比他高明很多。
他栽在大掌柜手上,真不冤。
赌坊掌柜敢来赴约,就已经做好此处败阵的准备。
宁平的归属只要从暗转明,到明面上一过场,这张字据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他之前敢拿这一个签名就威胁林清乐和宁平,就是因为他们做的是私下交易。既然是私下交易,天生怕光,他就有利可谋。
但现在张大掌柜光明正大地请他赴宴商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再用这手招数已经难以再起效果。
既然如此,他放了也就放了。
赌坊掌柜赞叹道:“张掌柜是个明人。”
明人不说暗话,他再鬼鬼祟祟难免小人行径,自落下风。两人都是一家之长,总不能自甘轻贱。
赌坊掌柜道:“他嘛……两万两银子……”
大掌柜挑挑眉,肯定是不可能的。
赌坊掌柜笑了笑,正经谈生意,确实不可能卖出这种天价,“人,给你们用。身契我不放。”
大掌柜摇头叹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任掌柜将人领回去吧。”
此事牵扯林清乐,宁平归属不清,温家就不可能留他。
赌坊掌柜劝住他,“张掌柜且慢,我们自然能另立契约,将他划分清楚,必然不会牵扯得不明不白。”
赌坊掌柜随手扶着宁平的肩膀,对大掌柜说道:“若只卖个千八百两银子,我倒也不缺这么点。这价太贱,我实在心有不甘。”
大掌柜笑了一声,“八百两已经不少了。”
没有一个下人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一个宁平就足够能买八十个下人。这笔钱甚至能让一个平民百姓舒服地活到终老。
赌坊掌柜低头笑了一下,“听说张大掌柜以前曾靠几石粮食就能白手起家,我不信张掌柜不能慧眼识珠。”
大掌柜没有接话。
温家不可能拿出再高的价格,今年多事,流动资金已经吃紧,再抬价就会伤筋动骨。
大掌柜不愿意加价,赌坊掌柜也觉得此价太亏。
赌坊掌柜作为暗地里攻击温家铺子的幕后黑手,心里对此节也大概有数。
大掌柜就算知道宁平值高价,也不可能再抬价了。
他倒是做了一个两全的办法,“让他以身入股,得温家产业每年的一成红利。”
大掌柜微微昂首,倒是说到了一个半可行的办法。
但一成红利也过高。
大掌柜沉思片刻,“他倒是值三分。”
赌坊掌柜暗地里估算过温家产业的利润,按三分利,就算宁平干十年也才堪堪一两千两,若是这点钱还分十年支付,这实在太少。
他肯定不接受三分利。
“八分。”
大掌柜不可能给一个不定性的外人如此高的分红,“你说他性子顽劣,我倒是很认可这话。”
“我再教他得花不少心思,或者任掌柜把人带回去教好了再送来,我倒是会考虑考虑给他八分红利。”
靠!
赌坊掌柜还真被他说中痛处,宁平会犯病,张大掌柜显然也知道。
“六分……六分六分。”
直接又掉两分!
宁平默然无语,他其实也不是一直有毛病,最近情况好了很多,没必要掉价掉得这么快。
大掌柜摆摆手,“四分。”
他这不是买断,只是雇佣,还要承担宁平身契不定的风险,不可能再高。
“身契在你手里压着,我不可能给再高,这已经是顶格了。”
赌坊掌柜见他态度坚决,心里暗暗算了一下,只觉得四分难免也有些不划算。
不过这毕竟是两方都相让的办法,他手上还捏着宁平的身契,肯定不如买断来得干脆利落。
“四分……就四分吧。”
倒也差不多了,买家难找,换成别家都不可能出这种价钱。
既然商量到一块了,大掌柜道:“去拿纸笔来写合同。”
房里只有三人,这活显然是宁平去干了。
宁平取回来笔墨,磨墨准备立契约。
立合同:经商议,今将任谦手下仆役宁平雇入温氏为用,每年得肆红股归宁平主人任谦所有。雇佣期间,宁平所涉所有事宜均由温氏全权管理。非重大事故,温氏不得在不与宁平主人任谦商议之下,对其随意提出解雇。
立此字据为证,一式二份,交温氏/宁平主人任谦收执存照。
宁平写完字据,更沉默了。
这两个奸商将他倒卖两次,一分钱都没落到他自己手上。
宁平心口一口气憋得要吐血,他何悲何苦,能一口气踢到这两块阴险狡诈的铁板,“咳……咳……”
大掌柜在合同上盖上公章,见他是真喘不上来气,让他坐下来休息,“这点小事就气死,早先也不见你当回事。”
宁平这个人气性大。
小事……
头顶两座大山,他没人身自由了还是小事?合着被卖的不是这狐狸!
宁平抑郁了,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赌坊掌柜见他这要死不死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怕他这鬼样子影响卖相,“他练过,身子骨好,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