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落在我不断摇晃的满头珠翠上，捏了捏指缝的凹陷，似还想在说什么。可我已经不想再谈，今天我和他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我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将他的外衫还给他，刚好马车也总算到了凤忘尘。
我有些慌，眼睛也不去看他，躲着他的视线，咬着手指撤离他身旁说，“城主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请你来府上喝茶了，今日多谢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马车停在凤忘尘门口，小厮搬来脚蹬给我下车，我虽然身子依旧轻飘飘的，但也不想再让他抱我，一心快速想离开这个同他的密闭空间。殊不知即便我在怎么避嫌，以后做生意还需要仰仗着他，我们之间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陌生人了。
王莽看我双腿无力还执意自己朝门口走，脸上阴晴不定，他简单穿上外衫，脚步敏捷的几步追上摇摇晃晃的我，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俯下身打横将我抱起，在忠叔惊诧的视线下，一路将我抱回到后院的书房。如今他已经坦白身份，自然不用装模作样。
这画面像极了那晚我受伤他抱我回来的样子。
王莽跨进门槛就想朝内室走，我立刻扭动身子让他停下，他本就衣衫开到胸腹处，没什么遮挡，让我这样一蹭，身体里的火像是万马奔腾，在难驯服。
“别乱动！”
我抬手指着书房的椅子，口吻很差的命令道，“我不回内室，我要坐在椅子上。”
他怔住脚步，低头看我一眼，眼睫深沉的移开，向椅子走去，将我稳稳的放在上面坐好。
服侍我的侍女认识他，也没有多问，看我们淋了雨，递过干净的汗巾让我和他擦拭身上的雨珠，站在一旁看我没别的吩咐，默默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懂事的带上了门。
我不知王莽到底跟过来做什么，但总觉得不该让他留在我这里，所以，我干脆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坐在书桌前对他下逐客令，“城主大人，夜深了，我这里虽客房居多，但也不方便留城主过夜，还是请您尽快离开，不要让小人难做。”
王莽拿汗巾擦脸的手顿住，白净的手背上绷出浅浅的筋骨纹路。他将方巾攥在手中，目光驻足在眼前之人身上，本以为她会耐着性子好好考虑考虑自己刚刚的话，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给了他答案。
真的就一点也不想留在他身边吗？
他猜到一切真相全盘托出后，必然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可也心存侥幸，万一她真的选择了他呢？
万一她同意了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王莽冷笑一声，眼瞳微沉，一言不发的凝视书桌后的我，有些精疲力尽。
突然，他丢掉方巾，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一下靠了过来。我身后就是椅背，根本无路可躲，俊俏的脸刹那贴近，惊的我倏地屏住了呼吸。
“你就这样急不可耐的让我离开？”
他语气不善，撑在桌上的手没有半点松动，指尖都要陷进木头里，气势浓的吓人，居高临下的瞥视着我。
我靠着椅背，仰起头，含糊道，“多说无益，城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眼中弥漫开密不透风的惆怅，语调毫不客气，掐住我下颔问，“是你曾说过，如果我放弃了那些你厌恶的东西来找你，你便会接受我，你忘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下颔上的手都在颤，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日他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真的这样无情。
可此话一出，我原本混乱纠结的脑子一下清明，原本躲避的视线也掀起扫到他脸上，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拢合在一起。
他……只是在试探我？
他并没有真的想要放弃长安。
他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我瞬间两眼泛红，口中苦涩万分，眼前像是钻出一个小人，给了我一个耳光后，又在无情地嘲笑我刚刚竟有过一瞬想要答应他。
他怎能轻易放弃那些东西。
我真傻，他是王莽啊……
我失效，理性让我直接打碎了他的试探，不在心软拖沓，“那是过去！今时不同往日了。城主当年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如今不过一城之主，身份高低有别，我的话自然不在作数。”
王莽一怔，想不到我会在此时讥讽他，近乎失神的望着我，恍惚中似没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
我继续狠心道，“况且，那是燕赤凤曾对你许下的承诺。如今，我已经是凤忘尘的史梦君，自然无法实现那些年轻时虚无缥缈的诺言。无论你现在是谁，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的，你走吧……”
王莽红着眼眶，瞳仁都漫出血色，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都做到这般模样，眼前的女人还如此决绝。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心里有他，但就是不愿同他在一起，难道她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刺骨的凉意一下席卷了他。
他哑着嗓子问我，“为何？”
我横了他一眼，“不为何。”
“给我个理由，我立刻就走。”
我抬眼，对上那沉默又悲哀的视线，给了他理由，“我不爱你了，早就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