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国边境发生了战乱,城中人心惶惶在没了前几日那般安稳。不少汉人选择回到故土,远离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火纷争。
我知道这个时候对柯桀辞行的确不算良机,但我也害怕开明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所以还是决定离开。
去柯桀房中找他,侍女告诉我,他去了马厩。
我见到柯桀的时候,他正在给他的红棕马刷毛,倾城乖巧老实的跟在他身后,很有灵性的探头望着主人。
我一瞬间相信了念白的话,就算倾城离开柯桀这么久,它仍旧记得他是它的主人,它望着柯桀的目光里有着不同常人的缱绻。
这就是白鸢和主人的纽带吧。
柯桀双瞳凝重,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原本耀眼的瞳色。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到他身前,隔着马匹站在他对面,抬手摸了摸那匹棕色马儿的鬃毛。
马儿认识我,所以并未抗拒。
柯桀见我来了,对我扯出一个不算明朗的笑,看出我的来意,一语中的,“最近城内很乱,才没办法送你离开。怎么?着急了,怕真打起仗来走不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玩笑话,但辞行也是真的,我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还是开了口,“我得带开明回去。”
他有些伤感,但并没有挽留我,只是垂着头一下下刷着马毛。
我站在马匹的另一侧,也没说话,抱着裙摆蹲下身,将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节纤细的小臂,也拿起木桶里的一把刷子,帮他刷马,一边刷一边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女孩白皙的胳膊在高大健壮的马匹上游走起伏,晃得他低垂的眸颤了颤。
柯桀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马刷,大眼微抬,盯着一侧的我,漆黑眸子亮晶晶的宛如星辰,语气试探道,“燕赤凤,你……有没有想过留下?”
他问的很认真,一点也没有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随意模样。我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诚的想让我留在身边,但我留不下来。
无论是否有战争,我都留不下来。
“柯桀,你送我的彼岸花只在长安开了一季,便枯萎了。”
他闻言怔了怔,狭长的眼透着失落和不甘,似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但仍不放弃,“你若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种子。”
我平静的看着他,这个英俊高贵的男人,和我之间并无缘分,“你我就像那花一样,是不属于同一个地方的。”
此话一出,他一把将手中的刷子丢在水桶里,走到我面前蹲下,高大的身躯微微弓着,长腿曲折单膝跪地撑着身体,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望着我。
我的手顿在马腹上,扭头回眸看他。
他温柔的拿去我手中的马刷,骨节分明的大手代替了我的,顺着马的鬃毛一路朝下刷去,低沉悦耳的嗓音从那侧传来,“我没告诉过你吧,我父亲是中原人,他也和我娘说过这句话。说完,就离开了,在也没回来过。”
柯桀从来没有说起过他的父亲,我在番邦也从没听人提起过他的父亲。很多人称呼柯桀是天神之子。我知道他母亲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拥有极高的身份地位,却从没人说过他父亲的故事。
原来他父亲是汉人。
“我……”我想对他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就算离开,我们以后也能相见。
柯桀却打断了我的话,好看的薄唇弯曲起一个弧度,双眸牢牢盯着我,“燕赤凤,永远也别对我说这样的话,好吗?”
他内心深处的忧虑落入我的眼底,也是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内心。
在他心里,这句话意味着离别后再不见面。
也意味着抛弃他,永不回头。
我犹豫的抬起手,想安慰他,但也不知如何开始。
柯桀从小便是在帝王身下长大的孩子。
他虽然没有父亲,但人生却堪称完美,甚至让人羡慕。
地位、美貌、尊贵无一不在他身上出现,没人可以摆布他的人生,左右他的想法。
他想做任何事,想去任何地,都可以。
但我也从他黑亮的双瞳里看得出,他的人生并不完整。
那残缺的部分,让他从天神化为凡人,也让他丢掉了众人口中的那份仙气,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人。
他没那么快活。
一切粉饰太平的伪装不过是掩盖真实的途径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没必要一一讲给世人。
也没人能真正懂你。
柯桀俊眸微扬,白净有力的手掌没有迟疑地握住了我因为愧疚抬起的手,顺势一扯,将我整个人拉起身。
二人面对面站在马旁。
他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转身拿过不远处台面上干净的丝绸方巾,细致耐心的将我沾潮湿的手擦拭干净,柔软的绸缎被男人修长的手指嵌入指缝,两人的肌肤隔着那小小的方巾,温度没有迟疑地立刻渗透而来。
英俊挺拔的男子低着头,微微叹息,语气柔的不像话,“你不是决定要做史姑娘吗?既然如此,那以后刷马这种粗活,就不要做了。”
说完,抬手将我挽起到手肘的衣袖拉下来,挡住露出的那节手臂。
这是我告诉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