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离脸色阴下来,果断跟上甄响一行。瘸子则转着轮椅追在她身后,不敢多发一言。
跟得越久,原离越觉得不对劲,可还没等她琢磨明白,山月轩三个大字便闯入了眼帘。
那甄响驻足在山月轩门前,一看便是在等人。
原离如何也没料到,她竟然费尽千辛万苦兜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又回到了起点。
这时,山月轩的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发带是黑色,衣袍是黑色,靴子也是黑色。这人身高七尺有余,不算魁梧但也称得上健硕,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浑身上下,唯一泛白的地方只有他那双透亮的眸子。
忽然间,熟悉的疼痛再次袭向原离,眼前的黑色人影变成了两个、四个、八个、无数个,她听见阿囡的声音“山卿公子,您慢点走……”紧接着,她脚下一个趔趄,重重往后摔去。
原离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冰冷的地上,岂料却摔进了一个的稳稳的怀抱。这怀抱谈不上温暖,却极为温柔,粗糙的衣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那是瘸子的味道。
原离想到小时候在乜斜城流浪的日子,没有钱没有家,跟野猫抢食物,被野狗追着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却因为一块破馒头就抛弃了她……她早已习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即使后来成为地狱灵使,遇到困难时也总会一个人抗。
而今,却不同了。
她身后有了瘸子,哪怕倒下也有人可依,有人疼惜。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若能一直如此,就算不再威风不再骄傲,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山卿朝原离二人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瘸子。此人戴着铁头面具,怀里还抱着个黑发遮面的姑娘。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山卿只浅浅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转身继续跟甄响等人寒暄,很快便与他们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了。
山卿走后,瘸子立马带原离回到山月轩,像抱婴儿一般将她抱上床,生怕弄疼了她。
昏迷中,原离依稀感到自己流了好多好多汗,幸运的是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守在她身旁,帮她扇风,替她擦拭汗水……她的意识逐渐清晰,瘸子好看的脸若隐若现,她不由轻轻一笑,心道原来是瘸子啊,难怪自己连昏迷都能这么舒坦。
阿囡见原离醒了,赶忙凑到跟前,眼里都是泪,抽搭搭地道:“师傅,我知道您难过,山卿公子是坏人!其实,其实瘸子挺好的,镇上的人不是也说嘛,他和您特别般配……要不您就忘了山卿公子,干脆真的跟瘸子在一起吧……”
原离又要被阿囡说晕了,她偷瞄了眼瘸子,发现瘸子正看着别处,便尴尬地道:“阿囡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师傅难道不是在为山卿公子的事伤心吗?”
“什,什么事?”
阿囡急道:“山卿公子要大婚了,和九土州的玲珑公主!”
原离刚压下去的疼痛和眩晕卷土重来,心想便宜徒弟这是要直接送她归西吗?还有玲珑公主,那不是传说中的五州第一美女吗?为何会嫁给一个没落仙门的二公子?……
她的思绪混乱不堪,脑袋炸裂般疼痛,仿若有万千东西争先恐后地一齐挤进了脑中。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身体的痛苦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个弱不禁风、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出现在她的视野。
小乞丐目光空洞,面色发紫,毫无血色的嘴唇裂开了一道道吓人的口子。她看起来仅有十三四岁,却浑身散发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和漠然感。
这个乞丐正是柳月娘!
柳月娘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小铁盆,盆里干干净净的,一枚铜板也没有。
人烟稀少的路上突然来了个身着华丽的胖子,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乞丐,举着碗一哄而上,跪在公子哥儿面前不停地磕头。
柳月娘却没动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这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看到此处,原离恍然意识到,方才涌进脑中的东西是恶灵残存的记忆。她能从中窥见柳月娘的过去,感受到柳月娘的心绪,甚至还能察觉到柳月娘不曾在意的往事。就如同看一场身临其境的戏剧,剧中的人被蒙在鼓里,而看客知晓一切,却又无力改变。
这时,一道沉重的响声打断了原离的思绪,只见柳月娘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像是快死了。
一个小乞丐看不下去,想上前喂她喝口水,却被旁边的老乞丐生生拽住:“你可别过去,她是个不祥之人,前些日子有个小流氓想欺负她,结果被咬了一口,你猜怎么着,那个流氓当场就爬不起来了,没一会儿就口吐黑血,死了!”
小乞丐听了,拉着老乞丐慌忙逃走,很快便消失得影儿都不剩。
当天夜里下起了雪,柳月娘睡在冰冷的街道,瘦弱的身子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被。
倘若她就这样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按照恶俗的戏剧套路,柳月娘定是被山卿救下,然后才坠入爱河。
但这件事,原离只猜对一半。
柳月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