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高手在对某个人抱有敌意时,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杀气。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普通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充其量会觉得脊背发凉。
只有两种人可以感受得到——第一种是绝顶高手,第二种是天生对于环境与他人情绪高度敏感的人。
逍遥是个异类,她并非高手,也并非敏感,而是被迫将杀意带给她的痛苦,死死的印刻在了心头上,从此她敏锐如兔。
曾经对她来说,“江湖”、“杀气”、“生死”这种字眼只会出现在百晓生给她的话本子上。
直到那个秋天,那个麦如金浪,却被血河染红的金秋。她目睹死亡,经历死亡。
那天她被人一剑刺穿心窝,皮肉被割破的“刺啦”声还犹在耳畔。
那天她像一条死狗,被人拽着手臂拖进尸堆,逍遥只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一座小山,一座由亲朋好友的残尸断臂堆成的小山,血肉模糊在一起,似有惨叫回响,凄厉得如利刃般刺破耳膜。
一只“大手”猛地紧紧攥住逍遥的心脏,似是想要将其捏爆一般,疼得她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
大厅内还再吵嚷。
络腮胡吕信声如洪钟:“内鬼?上次逼得大家伙脱衣互查,现在又要搞什么,你们屡次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是什么意思?!”
楼若淳声音尖锐,话也尖锐:“怎么?你是想说阙家人有问题?到没想到你脸皮真厚,恶人先告状这一套耍得炉火纯青。”
“那天通查,难道不是因为你污蔑人家欧蝉枝是凶手么。我倒要问问,你一直给姓欧的泼脏水,是不是想要掩藏自己的罪行啊?”
络腮胡吕信气得一掌拍碎了案桌。
“这是恼羞成怒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没问题,何怕有人查。”阙天晟嗤笑,头一次和楼若淳站在了一个阵线。
这话一下子就引起了吕信一党的激励反击,粗人粗话什么都敢往外说,甚至要求立马放他们离开。
缥缈宫的女弟子们忍不住了,那大师姐猩红着眼眶,厉声质问道:“你们三番五次想走,难不成真做贼心虚吗!怎么我们师尊惨死,你们就想离开了。在找到凶手,为我们师尊报仇前,谁也别想走!敢踏出山庄一步,就是与我整个缥缈宫为敌!”
这些女弟子向来温柔和善,惯常不爱在人前多话,只是现在她们的师尊——缥缈宫宫主徐离月惨死竹林,让她们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淡雅,不顾形象地叉着腰和人争论怒吼。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女声的尖利,男声的咆哮混在一起仿佛能将房顶掀个底儿掉。
蓝问真有心制止,可惜此时众人都情绪上头,将多日来的愤怒惶恐全爆发了出来,犹如受惊的动物露出利齿龇牙咧嘴地攻击敌人。蓝问真冷静地站在其中好言相劝,反倒哪边都讨不到好。
逍遥被他们吵得脑袋嗡嗡直响,但在这混乱之中,她清晰地感受到数道隐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杀气不知何时消散无踪只剩探究,灼热逼人。
举目望去,却是一片昏花,逍遥心慌不已,暗道:完了。
脑中的弦霎时崩断,她身子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一直瞧着她的阙昌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重新挂起和善的微笑,开始出言劝阻面红耳赤的客人们。
阙从洲双眼淡漠,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众生相,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个讽刺地笑。
他见无人注意逍遥晕倒,上前拎起她的手臂,像提一只动物般将人拎了起来,随手甩到了楼若淳怀里。
楼若淳还再舌战群儒,被砸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将逍遥搂在怀里,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阙从洲,想问怎么回事,却被阙从洲一个眼神制止。
她霎时懂了男人的意思,抱起逍遥扭头叫上蓝问真,在离开这喧闹的大厅时,她瞥见阙从洲微微点头,心中不由得有些喜滋滋。
她想:在这世间,能和从洲哥哥如此有默契的人,恐怕就只有我了吧~
*
黄昏时分,竹林寂静无声,瑰丽的晚霞穿过竹林的间隙透出道道光束,妖娆妩媚,将一片翠绿染红。
忽然数道破风声响起,一柄泛着寒光的软剑划破虚空,斩断飘落的竹叶。持着软剑的人一袭素色劲装,手中剑招不断,舞动得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柔美如舞,却在软剑勾缠间杀机暗藏。她轻盈灵动的身影融在夕阳中,敛去了平日的沉静,多了几分英气与妩媚。
此人正是逍遥。
她神色认真无比,认真到仿佛在完成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可她再认真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力不从心,手中未开刃的软剑忽地弯折击中自己,刺得她手腕一痛,软剑脱手落地。
逍遥愣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柄普普通通剑久久不动。
她剑招练得很快,当真如楼若淳所说天赋异禀,短短几日便已将碧水剑法的前五重耍得炉火纯青。
可是她也止步于此,后五重是怎么练也练不会。
碧水剑法的后五重,需要配合心法,调动内力御剑,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使得用剑如用左右手。
然而她却始终无法修炼碧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