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暴雨如注,颇有铺天盖地之势。雨落溅起尘雾,整个皇宫的绿瓦红墙透过水雾更加明晰,却并没有减少一丝炎热。
裕华殿暖阁里的人,仅是趴在桌上,便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门开渗入水烟,素萍从门外进来,脚步声刻意放得轻。关门时门闩忽然响了一声,尖锐刺耳。
趴在桌上的白商被惊醒,双眼睁开的一瞬,似是在眼前惊慌失措地寻找,而后闪过了一丝失望。
“殿下……”
眼前人漫长、无神的寻找,让素萍担忧地唤了一声。
“嗯?”
白商胡乱摸了摸脸,紧接着摸了一手汗,她假装无意道:“没事,做了个梦。”
“殿下近些日子是越来越嗜睡了,是时候再找太医来瞧瞧了。”
越是天气炎热了,白商便越是嗜睡了起来,从前一日之间也只补了一次午觉,现下却时不时便要小憩。
面对素萍的关心,白商只敷衍了一句:“夏日燥得慌,难免嘛。”
素萍将帕子递给她,她随意擦了擦,望向了窗外。
窗外暴雨狂躁地蹂躏绿色,没有休止的意思,檐下雨声却清脆如乐,方才她趴在桌上就是听着雨声入了梦。
梦里从屋外进来的人不是素萍,而是沈瑞叶,如往常一样一身玄衣,发尾肆意地跟着步子在阳光里跳跃,和记忆当中一样的意气风发。
他看见白商睡得熟,便在白商耳侧吹着气,将她痒醒了。
“别睡了商商。”
“沈瑞叶,你回来了?”
白商抬起头,眼前映入一张柔和的笑脸。
沈瑞叶的声音温柔得如同窗外的日光。“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他面庞温润如玉,没有沾染一丝从战场上带来的血气。
言下之意……仗打完了,安定了,他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了。
白商激动得两眼已经溢出了泪。
“你哭啦?”
她仰头,“没有。”
沈瑞叶伸手沾了沾她的眼角,“还说没哭。”
他说着扬起了手指,泪珠在阳光下泛着光。
白商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桌上,但依旧倔着脾气,抹着眼泪道:“没哭就是没哭。”
梦中人的语言温和而宠溺:“好好好,我们商商没哭。”
白商擦完了眼泪,从桌前站起身,伸手要去拉他。
却一时愣在了原地,整个人几乎要颤抖起来。
她的手指好像透过了他的身体,触摸到了虚空。
“沈瑞叶……”
她慌乱去抓面前的一道光影,却怎么都抓不到。
面前人脸上依旧带着笑,丝毫不受她的慌乱影响,轻轻朝他伸出了手。
白商愣住,转眼望向窗外,阳光大好,灿然的金辉透过窗子,温和地打在二人身上。
但是,白商分明记得今日是一个沉闷的雨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梦境当中。
“商商。”
“沈瑞叶。”
她应声,嗓音嘶哑得惊了自己一跳。
耳边再次响起了沈瑞叶的声音。
“跟我走吧。”
一只光洁宽大的手掌递到了她面前,看上去便带了温度,应当格外的温和柔软,
似是着魔一般,白商明知身在梦境,明知不可能触到眼前人,却还是将手神了出去。
依旧没有触到实质,窗外阳光骤然强烈,将沈瑞叶晒得越发透明,而后扭曲。
白商明知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幻象,还是迫切地去抓他的手。
“沈瑞叶……”
无有回应,那幻象消失之后,白商的梦境破碎转换,变了一个场景。
是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战火遮天蔽日,满地伏尸。白商站在原地,惊惶无比,手足僵硬,行动受限。
远处火光之中走来一个黑影,愈来愈近,那人身穿一身玄衣,一手执剑,行至她面前双腿跪地,垂首无言。
“沈瑞叶……”
她伸手去扶,一扶便是两手鲜血。
沈瑞叶似乎听到了她的言语,扯出一抹笑,喃道:“商商,带我回去。”
言罢垂首不起,浑身冰冷至极。
白商心中几乎崩溃,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恰在这是一阵吱呀声响,紧接着传来了窗外纷杂的雨声。
梦境破碎,回归现实,但白商仍然心有余悸,沈瑞叶眼下应当是身处炎国,凶险程度与梦境只多不少。
自宁国元年始,炎国便对宁国视若仇敌,相传炎国王子阿努朱明性情残暴,白商不晓其中是否含有夸张的成分,但素律性善,还会用那样的话来为他下定论,她只是想一想,便浑身出了冷汗。
“殿下,您怎么了?”
素萍这一声唤将白商的思绪拉了回来。
“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瞧瞧吧,这样真的不是个事儿。”
素萍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帕子,就要往外走。
“素娘,别去。”
白商唤住了她,声音颤抖不稳。“我只是心中不定。”
*
从这日始,一连三日,白商高热在榻,病不能起。
整个太医院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