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清这个人,虚长你几岁,你也从未见过他,当他早死在几年前就好。”
他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如今我是沈竹,当今陛下的恩师……”
这一句算得上对当今圣上的不敬之词。
沈瑞叶扬了声:“沈竹!你……慎言。”
他手已经摁在剑上,不住的抖擞。
白昭站在灯影里,刑架的暗影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视线却一直看向地上的沈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竹屏着一口气,缓缓跪直了身体,强项道:“陛下当初赐了姓名,拜了师,如今……要打炎国的时候,还是要来找我。”
“所以呢?”
白昭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所以……”
他顿了一顿,重新开口:“所以,既是相求,必然要有求人的样子,陛下虽然金尊,但跪师……”
沈瑞叶陡然抽剑打断:“住口!”
沈竹静静伸出双指,推开颈上的冷剑,续上后半句:“尚不算屈辱。”
牢房内忽然静了下来,沈瑞叶举着的剑到底是刺不下去。
他望向静立一旁的白昭,倒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事实上,沈瑞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一些惧怕。
大宁自改国号到如今,不过十三年,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却已经水深火热,内忧外患两面夹击。
若能够一战击溃炎国,便能扫清障碍,可保宁国百年无虞。
白昭若是不应,则炎国一战没有依靠,没有胜算。若是应下……则沈竹,必死无疑。
“沈瑞叶。”
他收回思绪,应了一声:“在。”
“出去。”
“陛下……”
白昭强硬道:“出去。”
沈瑞叶收剑入鞘,转身出了大理寺狱。
*
夜已深,台阶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晶似的霜,沈瑞叶望了望两侧站着的狱卒,呼出一口雾气,憋了把眼里的酸泪。
远处物影繁复交叠,朦朦胧胧,可以望见繁州城前的两座大山,风声嘹亮刮出一阵肃杀之意。
半晌,远处一个黑色身影越来越近,行至灯影下,沈瑞叶才看出那人是谁——张倾。
“张尚书。”
张倾拱手道:“沈将军,陛下可是还在狱中?”
沈瑞叶点了头,见张倾要往里进,便伸手拦住:“张尚书是有何事?陛下在亲鞠重犯,不让人打扰。”
“是从前沈氏的案子,有了眉目。”
沈瑞叶微微侧脸,正要再问。
恰在此时,从狱中走出一个狱卒立在他身侧道:“将军,陛下让您进去。”
沈瑞叶捏了捏手,问了一句:“里头怎么了?”
“您亲自进去看看吧。”
沈瑞叶望着张倾,道:“下官可以替您转交给陛下。”
张尚书犹豫点头将手中折子交给了他。
沈瑞叶迈步往狱中走去,迎面便看见沈竹被人拖了出来,面上带着笑望着自己。
沈瑞叶没有多看,往前去寻白昭,白昭正站在关押杜允的牢房之前等他。
“陛下。”
白昭没有言语,示意狱卒将门打开。
沈瑞叶立刻伸手拦了拦,旋即便有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胳膊。
“陛下,您……”
“朕很好。”
白昭慢慢抓回他的手臂,说道:“朕说过,会管你家人的生死名誉,所以,朕准他多活一些时日。”
沈瑞叶喉头一阵哽塞,难以言语,半晌才道:“方才张尚书找到这里,有札子要呈给陛下。”
“无妨,审了眼前人再说。”
门一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铁链的骚动声和血腥气。
杜允浑身是血,听见声响便本能地缩在了草堆里。
他偷偷的侧目望去,新帝就立在两三步之外的灯影下头,他不敢看,也不敢出声。
“你以为装死,就不用再受刑了吗?”
杜允闻言动了一动,带着铁链的声响从草堆里慢慢钻了出来,他望着白昭,却没有言语,眼神在白昭与沈瑞叶的脸上来回地乱窜。
烛光在沈瑞叶脸上跳跃着,将他清秀的面目,撕扯出一丝沧桑。
半晌,杜允忽然坐倒在地,指着沈瑞叶的脸吱哇乱叫起来。
“沈……沈……沈将军……”
沈瑞叶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的面前。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