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谢鲸真是善于谈判,先抛出程日来,再抛出崔恕,就看贾雨村如何选择。
从经折到金银,到举荐崔恕,又是棒槌又是糖,贾雨村把程日来下大牢,陈菲冰都能想到上面的大员如何焦头烂额。
谢鲸好整以暇地饮了杯酒,状极洒脱地拍了拍手,冲那边四个美人道,“芷宁,萝月,将我昨儿教你们的棠棣吹了来听,埙音厚润,篪音雅沉,莫吹高了,惹兄弟们笑话。苑苑来唱,艳娘过来,给大家斟酒。”
陈菲冰这才知道,边上四个美人具是谢鲸宠姬,专门从京城带过来。她太无知了,萝月手中拿的非笛非箫,而是诗经中“伯氏吹埙,仲氏吹篪”的篪。
李真击掌称妙,“八音之中,世人偏爱丝竹,喜听篪的却不多。横秋兄真妙人,今儿是抖了家底来供大家乐,那弟也锦上添花,请我家中侍婢蔓蔓来舞一曲。”
陈菲冰危机感顿生,立刻往贾雨村身后缩了缩。
老天爷,她又不会吹又不会唱,跟这些多才多艺的美人相比,简直像个瓷锤。
她十分后悔来凑热闹,本想瞧瞧酒乐宴会,没想到把自己套进去了。
纳妾为的是娱情娱性,一对比,她真觉得贾雨村是个痴情人。
贾雨村似是知道她心中瑟缩,侧身将她头上金钗扶正,又端详片刻,重新插入鬓边,含笑道,“既然你吹嘘能饮,今晚这酒,你便替我喝了。”
怪不得这狗官改变主意带她来。
比起唱歌跳舞,陈菲冰宁愿喝酒,因此她感激地握住他手,十分真诚地说,“你可真是个好人。”
李真茶盏刚放唇边,闻言噗嗤笑了,学陈菲冰模样拉了谢鲸手,深情款款道,“横秋兄,你可真是个好人。”
此话一语双关,在座的哄然大笑。
没想到李真这样严肃板正的人,私底下如此不正经,陈菲冰十分羞惭,瞪了他一眼。
谢鲸也笑了,当真是满室生春,他抽出手,打了个响指,示意艳娘倒酒, “雨村兄自是好人,尽心尽力,为公为民,弟敬一杯。”
贾雨村和他碰了下,启唇微抿,转手递给陈菲冰,扭头和谢鲸说话,“沧桑空灵,厚重幽婉,果然好。”
歌完棠棣,众人又点了几首时下流行的曲子,觥筹交错,分外热闹。
叫苑苑的宠姬娇媚婉转的唱着些情词艳曲,众人划拳摇骰,又玩起了击鼓游戏。
谢鲸举止洒脱,大概喝多了,颇有些放纵,不再端着京城王孙公子架子,拿支筷子敲了下白玉盘,“我敲击停需得有诗,讲不出来,自罚三杯!”
众人笑道,“好极。”
艳娘伸出纤纤玉指,从盘中取了韵牌,巧笑嫣然对众人道,“闺房诗,七阳。”
谢鲸潇洒伸手,摘了她头上带的翠金累丝嵌猫睛丝珠花,“传这个。”
将白玉盘移到面前,谢鲸嘴角一弯,叮叮咚咚的快速敲击,众人慌忙的将珠花传递,刚到那艳娘手中,敲击声停,谢鲸笑眯眯,“艳娘是你。”
艳娘娇嗔道,“你又耍赖。”
她挽着谢鲸手臂撒娇,“谢郎,我刚都看见了,李公子拉你衣袖。”
谢鲸摩挲了下她耳垂,含笑道,“你才情艳绝,怕什么?”
艳娘娇笑,“谢郎最会哄人。”
李真催促,“不要打情骂俏,快些。”
艳娘瞧着谢鲸,眼波流转道,“颦蹙春山入醉乡,口口声声叫我郎。”
众人咦了声,哄然而笑,撺掇着两人对饮。
谢鲸又快速敲击玉盘,这次珠花停在了李真手中,李真轻摇折扇,似笑非笑,“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敲击声又频起,停在了郑散之面前。
郑散之一直心甜意洽的饮酒,珠花不过随手递下一人,没想到他递旁边张如圭,张如圭偏偏不接,抓住郑散之的双手强行塞他怀中,笑的恶劣,“我不接,谢哥快停。”
谢鲸立即停下敲击笑,“郑通判给你穿小鞋,可别怪我。”
郑散之摇摇头笑,略一思索,他缓缓开口,“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张如圭摇摇头,“不对,不对,应该是薄汗透衣裳。”
郑散之笑着捶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然后又叮叮咚咚敲击,这次停在了贾雨村面前。
贾雨村转了下酒杯,漫不经心道,“朝朝暮暮巫山下,为雨为云楚国亡。”
李真笑的意味深长,“楚国如何亡我不敢说,若是你旁边这美人儿再粘着兄,怕是楚国不亡檀郎亡。”
他凑到贾雨村身前,“雨村兄,你说说这小美人儿,有何妙处?”
贾雨村回忆了下,又瞟了眼陈菲冰,“艳而有骨,非尘世中人。”
众人嘻嘻哈哈,艳娘也掩唇而笑,那柔软身姿艳冶灵动,两汪秋水勾魂摄魄,直贴着谢鲸身子。
陈菲冰喝的略多,倒没听清他们说什么,见大家笑,她也端庄的微笑。
别人笑明白,她笑糊涂。
娇魂软语,丝竹琵琶,气氛越热闹便越放纵,李真大笑,“今日良宴之会,不可无诗,弟已有了,供大家一笑!”
芷宁萝月忙抬了旁边立的粉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