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夫人愣了下,点点头道,“当年还在苏州时候,两家书信来往极亲密的,只是这二年老爷不在,我也懒怠应付这些事了。说起来,当初知府大人进京赶考,老爷心想大人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没个落脚地儿,曾写了两封举荐信,其中一家就是甄家。”
陈菲冰饮了口茶,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夫人,呆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如州离苏州几百里,就算有小姐消息,咱们也不知道。不在跟前,让大人委托番役在苏州查,鞭长莫及,终究差了意思。这种事,要么自己亲自盯着,时时关注动态,要么是高级别官府直接下命令,他们才当回事。”
封夫人愁苦道,“是了,官府无自己人,他们怎么肯认真查找。”
春桃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们去江南甄家,请他们帮忙施压。”
陈菲冰点点头,“你自然懂我。甄家如今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圣上点的钦差,那可是执天子剑,地方莫敢不从。求甄家去查,苏州府焉敢推脱?”
封夫人摇头叹息,“神京路远,我一个妇人家……倘若老爷还在……”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先是丢失爱女,后来丈夫失踪,家业凋零,她大半辈子闲散富贵,猛然遭受生活的重创,焉能不悲从中来?好不容易靠着父亲过活,日子虽苦可也安定,夜晚再不必提心吊胆的浅睡惊醒,时时担心强盗骚扰。
若千里迢迢去京城找门路,她不担忧是假的,更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毕竟达官贵人家的门槛太难进。
春桃见夫人犹疑不定,朗声道,“我知道夫人担心什么。可是夫人,我们每日这样干等,希望本就渺茫,何不去京城找找门路?若果投了甄家老亲的缘,比咱们找苏州府知府都强。奴婢虽是女子,却也愿意同夫人出门,一路保护夫人,万死不辞!”
陈菲冰也点头劝说,“与其这样磋磨着过日子,不如干点正经事。”
封夫人哭泣,“你们说的我也明白。可是……唉,你们也知道,咱们每日白天黑夜做针线卖的钱都补贴家用,我哪里还有闲钱。京城路远,非攒针线钱能到。”
陈菲冰纳罕,“大人前儿托人给夫人的两封银子呢?”
春桃嗨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菲冰便知道这钱是被封肃收着了,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我早料着了,没想到果真如此。这是二十两银子,先走旱路到扬州,再乘船西上,紧着用,打个来回也够了。若银子不继,来信与我知道,我到时候托人寄给夫人。”
封夫人忙推辞,“这怎么行!你在那家生活,哪里不需要钱?我……我再想想办法。”
陈菲冰苦笑,“夫人还能想什么办法?变卖抵押东西?咱们那些东西,抵卖不了二两银子。夫人待我不薄,我如今也拿不出多的,这一包银子请别推辞,不能陪夫人去,权当是我尽了一份找小姐的心。”
春桃立刻收了银子藏被子里面,“我替夫人收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动了找门路的心思,那就赶紧计划起来。”
陈菲冰笑,“你最果断,又有眼力见,有你陪着夫人,我很放心。”
封夫人落泪,“幸好有你们,不然我真是寸步难行了。为了香菱,我愿意去金陵一趟。”
在甄家住了两日,陈菲冰帮着收拾行李,购置出门要用的东西。封肃得知女儿要带春桃进京,自然百般不愿,一是家中少了两个人做事,二是也有几分担心女儿,毕竟她已是五十余岁的暮年之人,怎经得起长途奔波。
见女儿决心已定,不听劝说,只得里外进出的叹气嘟囔。
陈菲冰想的却是封夫人如搭上甄家,最好常住金陵,到时候她再借机安排。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封夫人香菱过几年会到金陵,只怕情节有变,反弄巧成拙。
说动封夫人去金陵,其实她也有些担心,毕竟这是书里没有的情节,但是目前来看,系统没有发出警告,看来是无关大碍的,她小心些谋划,借运发力,应该不会出事。
大雨伴着狂风已经连着下了四天,本来闷热的江南天气,早早的冷似深秋。封夫人望着檐下如注的水帘,叹了口气,“幸好早几年将田庄变卖了,去年大旱,今年大雨,农事艰难。这雨不知何时停,我倒急着出门,又碰到这样天气。”
陈菲冰将风寒、腹痛、止血等丸药分开包,一一写上字,叮嘱春桃说都放在了包袱夹层,“真真计划赶不上变化,以为很快就停的,没想到又下了这几日。”
春桃向来乐观豁达,“好事多磨。这定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磨难,考验我们呢。若没点困难就找到小姐,你们信会有这样的好事?我却是不信的。说实话,不如多安排点困难,我倒安心点。”
陈菲冰莞尔,“满嘴歪理,不过听上去竟歪的很有道理呢。”
又等了两日,雨还未停,依旧淅淅沥沥,陈菲冰站在廊下望了望天,灰沉沉的天空摇摇欲坠,压迫的人心也沉重起来。
江南已进入绵绵梅雨天,不见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只见漫天雨丝风片,氤氲着离愁别恨染上鬓角眉间。
陈菲冰以为夏季大雨不日便停,没想到偏偏到了梅雨天。她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