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三公子遂与他行至较为僻静的二楼凭栏处,将喧闹抛在身下。此地骋目望去,可将半个威远伯府景致收入眼中。
蒋三公子手搭在栏上,望向一旁散漫而俊朗的脸孔:“烦请项世子在此等候了。”
项长逍颔首:“多谢三公子费心。”
蒋三公子随后低低笑了两声,不由想起项阁老与那画圣年轻时的恩怨:“如此也盼项世子与项阁老得偿所愿。”
项长逍轻笑略作回应,俯视而下,亭台楼阁处各色宾客穿梭其中,满地金黄间豆蔻少女成对出行,不远处的曲水亭里,恰能看到一抹些许眼熟的纤细身影似在作画。
蒋三公子朝项长逍眨了眨眼:“多少文人乃听闻画圣之名前来,又多少女郎乃听闻项世子与丘世子之名前来。如此我们蒋府也是沾了光。”
项长逍只是弯了弯唇角,眉宇略显潇洒疏朗,湖蓝色的衣裾在风中扬起。
蒋三公子回到楼下招呼宾客了,独留项长逍在栏杆边眺望。
他目力甚佳,能看到曲水亭里那年轻女郎作画时的手肘轻移,直到那女郎停笔,与其边上之人说了什么,二人似乎一同笑起,仿佛能看到一双灵动凤眼笑意盈盈的模样。
*
在宾客陆续抵达后宴席正式开始,依旧是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未婚与已婚亦是不同席,大伙笑语着在曲水流觞边坐下。
酒酿松穰,蟹黄酥酪,胭脂鹅脯,蒋家不仅景致甚佳,玛瑙白碟上摆盘也颇有意趣,无一不精不美,宛若工制艺术品。
各府女郎围坐在席前,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彼此的妆饰与熏香,还有几位女郎热忱地向丘栗介绍着彼此,谈笑间,丘栗便认得了不少燕都官家小姐。
她得体地一一回应着,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好在大家都很好相与,如阮双燕那般嚣张的奇葩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正想到那阮双燕,忽然就见不远处一道火红身影朝着此处怒容满面地袭来,席上众女郎霎时间眼观鼻鼻观心,有的蹙眉,诧异于这位竟会前来;有的抿唇,震慑于她的跋扈气势。
却见阮双燕直直走到丘栗跟前,高高抬起下巴,厉声开口:“丘小姐,我与你何辜?你为何要窃取我的玉佩?”
顷刻间,不止此处席位,周遭嘈杂一下就停息了,丘栗愣怔了一瞬,还是孟恬先接过话头:“你是何意?凭什么说栗栗窃取你的玉佩?”
阮双燕冷笑,双手抱在胸口:“莫要狡辩了,那曲水亭方才只有你我前去,我去那亭前玉佩还在腰间挂得好好的,离开后不久便发现玉佩不见了,找遍各处也无果,最大可能便是在曲水亭我与你擦身而过时你窃取了它!”
她眼风扫过跟在身侧的一名女郎,柳眉倒竖:“况且,郑家小姐明明看见你离开曲水亭时在把玩一块软玉,如此可不是你的嫌疑最大!”
郑小姐怯怯抬起了头,瞥了丘栗一眼又慌忙低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丘栗快要气笑了,这锅你让我背我就背?
她直起身子,戏谑地扬起一侧嘴角:“你的玉佩有何特别之处能让我窃取?”
反正这阮双燕摆明了要针对她,丘栗可就不跟她客气了:“阮小姐,血口喷人也要讲究证据呢。”她可不会呆呆落入自证陷阱。
不远处的丘淮也被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却见是一位眼生的红衣女郎在针对自己的妹妹,不由须眉皱起,浮现焦急之色。身旁的项长逍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阮双燕气急,高声辩解,“我那玉佩乃贵妃娘娘赏赐,自是不凡!有人眼红也不足为奇!”
随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带偏了话,平歇了面上的怒火,冷眼盯着丘栗:“郑小姐可不就是人证?若丘小姐仍不服气,让府里的丫鬟搜一下身便是。”
你当我傻?丘栗有些无语,搜身不止意味着被对方踩着脸面,况且谁能得知到时候会“搜”出什么呢。
丘栗月眉挑起,平静道:“我离开曲水亭前只抱着所作的画卷,郑小姐若有眼疾,我大可遣人为你治理。”
郑小姐只是眼神闪烁,嗫嚅着嘴唇。
就在气氛僵持间,忽而有两道声音同时自男宾席响起——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