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萧桑晚抱着榆满上了马车,驾车的车夫是朝上一个眼熟的臣子。
但他之前没用心记这些,对他也不过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乎是新朝更替时高中的甲等,傅衣寒大手一挥捞进来的人才,他当时也只负责盖章,人去了哪,做什么工作就无所知了。
“坐稳了。”那人说完就策马狂奔起来,却不一会儿就隐入丛林。
萧桑晚拉开车帘,看到女子的背影置于那偌大的宫门下,如同被怪物吞噬了般。
想起那年提灯节下被灯火映照的羞涩娇俏情态,此刻已然成熟。
明明我是杀了她爹的元凶,她却愿意出手救我......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逝的那一瞬,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大燕的礼,随即转身,消失不见。
心中似是如雷作鼓,他深深看了眼这个生他养他却最后将他吞没的地方,决定再也不回头。
马车带着点颠簸在丛林中行驶不一会儿猝然晃荡了一下,车厢上明显落了重物让人心惊胆战。
马车依旧在正常行驶,萧桑晚提起刀对着车厢顶,但凡对方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就先把他处理了。
车厢上的动静满满静了下来,他听到踏板上被踩击的声响,要进来了。
“主上。”
是锦命。
“你烧得是乾清宫?”目前为止唯一的疑点就在这了。
火烧乾清宫引开人是真但于此相对的是会加大火力调查是否会有刺客。
“不,我本身的目标是准备烧乾清宫周围的建筑,这样既不会有巡查风险也不会殃及他人。”锦命垂眸,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榆满身上,一时间他心头的酸涩又涌了上来。萧桑晚在信中没有花过多笔墨说明榆满的情况,只是寥寥一笔。可如今真的望着她冰冷的状况着实无法正视。“可还未靠近乾清宫就自己先露出了火光,眼见着就有人冲过去救火,我先逃了出来。”
萧桑晚握着榆满冰冷的手,脑中似是有什么闪过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还有这个。”锦命伸出手是两支干瘪的莲蓬。“另外我们接下来去哪。”
萧桑晚垂眸一抹幽暗的光从眼底划过,他的瞳仁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榆满。
“榷州。”
他不能再等了。
榷州大营
明霜把药剂的份量又叮嘱了一次,赶忙去城墙那叮咛防御。
结果才到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有点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因为城防,榷州大门已经关闭了将近半月了,运输交通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眼见马车停到下头,不一会儿一个军官爬上城楼汇报。
“副灵,来人呈上了这个。”
明霜眼见军官递上了一块儿破碎的玉,一时大喜过望,却又赶忙稳定下来。
“来人是男是女?”
“是一名男子,穿着夜行衣,他说您看到这个自会分辨。”
男子却带着圣女的半块碎玉?
“开门......快开门!”
萧桑晚来了!
是什么能让初醒的纳兰瞬间暴走,是萧桑晚。
两人打了不下一百回合最后一起倒在决斗场上,世界进入了长久的宁静,二人无话,却似乎已经无话不说。
良久纳兰起身,从怀里取出一把利刃。
萧桑晚认得它,那是他十几年来一只别在腰上的那把配刃。
二人的心照不宣在静谧却荒芜的气息中显得格外凄凉,生命的火炬似乎只是为了那一个结果,一切结束之后就仿若大风过境,烛火熄灭,人息消散。
“将她葬在榷州。”
萧桑晚没有回头,他永远不会接受她的离开,永远不会。
萧桑晚与原来无一相同,他变得寡言,变得暴怒,变得偏执。
他白天磨刀浇花,晚上就抱着榆满入眠。这种荒谬不符伦理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纳兰的耳朵里。
下葬这种事刻不容缓,身体的归处是榷州人格外看中的。他们认为人死入土才算是形成了一条锁链,生命才算是完整。可萧桑晚完全不在乎,他只要留着榆满。
二人又是刀剑相向,唇枪舌战,最后才得了一个结果。
萧桑晚杀了翡折,纳兰可以考虑此事。
杀了翡折一直是二人的共识,萧桑晚没想到他会拿此事做交易,吩咐锦命留下看护好榆满,自己前去剿了翡折老巢。
可锦命更在乎的是他和榆满的约定。
夜黑风高,月色昏暗,乌啼漫天。
狂风席卷山头,萧桑晚站在山顶,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
手中的火折子闪了一下就被大风吹灭了,当年翡折一军队人马屠戮了纳兰心底最后的月光,今日他十五人就要燃了这黑夜。
地洞里闪出火光,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知道他十五日的打探终于得了正果,他终于让凶手偿还了满满的性命,可这还远远不够。
闪着寒光的侧刃沾上了猩红的血液,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的月光再也不会落在塞上的久雪。
他的观音也再也不会独守一个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