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挖一勺布丁,看一眼爱德华,抿一口布丁,又瞟一眼爱德华。
嘴里的布丁还没有咽下,爱德华就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我。”
“就要看。”她咂咂嘴,布丁的甜味在舌尖弥散开,抓住他的手腕只是顺手的事。
爱德华被她抓着,额上的头发掉下来一簇,撒下一点阴影,像萧瑟秋天的一片枯叶。他突然浅浅地笑了,“希琳不皱眉了。”
希琳盯着他看了会儿,放开他的手腕,低头挖布丁,心情复杂,好像布丁也没有那么好吃了。
“别不开心了”,他的一只眼睛还被头发挡着,也不去理会,移动了椅子,坐的离她近一些,帮她挡住了直吹的冷风,“别因为我不开心。”
“我就是难过呀,遗憾呀,我没办法帮到爱德华。”她放下手里的甜品勺,把托盘往里推。
“希琳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爱德华叹气,“已经足够好了,希琳已经很好很好很好了。”
冷风口被他挡着,她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是刚好的清凉,她抿了抿唇去看他的眼睛,“你说吧,爱德华,我都会听着的,这件事你不要总是沉默。”
“如果我说了,希琳会更难过的,”他把脸埋进自己的手心,过了一会儿,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我现在很混乱,妈妈来见我了,她说希望我回到她身边…可是…”
她的嗓子发干,抬了抬手指,“可是她曾毫不动摇地放弃了你,而你对此无法原谅…是吗?”
即便是有着再多的顾虑和困难,他的生身母亲到底是做出了放弃的行动,在放弃监护权的文件上签署了姓名。
留下来无法愈合如初的一道疤。它会一直存在很多年,直到被遗忘。
“曾经我以为是我不够好,但是希琳,现在,我在怨恨她…”他艰难地说出那个单词,声音更低了,“这样的怨恨又让我难过。”
他在出生前被父亲抛弃,快要十三岁的时候,母亲也放弃了他,时不时的对生活感到失望,那块空缺的心,奋力滋长着什么要把它填满,所以他又是恨怨,又是伤心。
怨恨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堪,伤心又让他以为不值,可那若有若无的丝线又牵挂着。更让他不愿去想的是,他害怕知道母亲想重新拿回监护权的原因。他无法面对的是母亲的不堪。
你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孩子而争夺监护权,而是为了那些转瞬即逝的泡沫一样的东西。
他甚至想,你为什么不干脆永远放弃我。
人总是更为复杂,利益和情感交织着我们,建构起我们的关系。落在父母与儿女之间,内心又有着多少的挣扎。
“没关系的。”她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发上,“现在不能原谅,那就先不原谅了。”
他抬起头与她面对面,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悲伤和迷茫,“没有关系吗?”
“还有以后呢,还有以后长长的时间,现在解决不了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也许等雨停了,等华美的叶片落尽了,我们再往前走走,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
“妈妈,我想做点事情。”
“希琳想怎么做?”父亲把他的菜谱放回置物架,加入了讨论。
父母们都知道这是个有难度的问题,但他们还是想先听听孩子的想法,即便回答可能稚嫩。
希琳清了清嗓子:“有句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
妈妈:“这是谁说的?”
“一位老先生。”
爸爸瞄一眼报纸:“全世界有那么多位老先生,咱们家就有一位。”
“他是爷爷最尊敬的人”,她立刻跳起来反驳,“他是一位不一样的老先生……”
“Terminator Kid's Mother : My Boy's Been Allowed To Run Wild. ”
父亲随手翻阅了报纸,读出新闻的标题。
母亲责怪的看了眼父亲,“好好听她说。”
希琳大致说完她的大计划,期待的看向她的父母,她非常清楚,她只能去借一些火,寻一些光,再交到他手里。但愿他能凭着这些借来的热去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