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没入人烟不见了踪影。
里头阿里还是不解再道,“公子,阿里还有一事不懂,你为何不向那店家说起这碗糕点中有毒,而是假意生气,要他陪罪呢?”
弥耳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冷冷地说,“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另外一个疑点,且不说一个井然有序,如此规格的茶坊能容忍一个不知身份之人冒充自家小奴,任由他来回穿梭在厨房与前厅雅房之间,还能让他悄声无息的消失。单从我刚才提出想见厨子时,对方却告知我,厨子早早离去,此番偶然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这中间有多少东西可言,我不知,可若此茶坊才是元凶,刚才那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那么我刚才要是贸然说出真实状况,不就等于被他发现了,到时候你与我两人,形单影只,他们随随便便就可将我等拿捏,得不偿失。”
“如果真是这样,我刚才此番举动也是为了演给他看,让他知道我并没有察觉这碗糕点中下毒的事实,而是左右不过找了个理由搪塞他,我不吃那碗点心罢了。”
其实刚才她将这碗糕点呈至他前时,就想赌一把他敢不敢吃这掺了毒物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这店主子的慌张与愤怒的态度倒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阿里点点头,“嗯,公子说得对,这么一想,里头可说的门道多的很,晓得背后的水深。公子在看什么?”
弥耳却回首向他道,“阿里,将你头上的幞巾拿于我。”
阿里正要凑过头来望,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就将头上的娟罗巾子(1)递了过来。
她摘了胡帽,抓起巾子往头上的发髻处这么一绑,一个回身的功夫,见那高大的身影拐上二楼,进了一间东厢房。
她心绪一沉,交代了阿里几句,便跟了出去。
不知是那位大人物要来,外头黑影攒动,熙攘接踵。
在近了那上二楼的石阶时,她整了整衣容面貌,换作一番端正气度之风上前而去。
站在石阶底下的小厮见她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于是毕恭毕敬道,“公子,可是二楼贵主子的客人?”
弥耳点点头,满面春风地回道。那小厮见状正欲想带她引上二楼,就被她回绝道,
“你且在此等候,我自是知道路的,后头还有人儿,你伺候他吧。”
小厮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弥耳借此正当地上了楼。
她一步一缓地靠近那扇不曾有亮光的房间,深了一口气,她也明白自己此番行为胆大了些,底上底下人影涌动,随时可能会碰见个人,露出破绽来,但实在架不住双脚不受控地走了过去。临近门前,她举起双手,推开了松动的大门,拐进了一间与茶坊主人只有一墙之隔的屋子。
她将门掩上后,里头有些暗不见天日,但依稀能辨认处中间摆设着一张胡床与案几,一旁还有张高大的屏画挡着。
弥耳一面靠近画壁处去俯听,一面却思索起了这两天遇见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从她吃醉迷路,遇见常充开始,事情变得有一种难以名状地顺理成章之感,屋外黑影与那封信,再到见老瞽,茶坊遇凶,就像有一张大大的网,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一步一步,鸟入樊笼,最后只有束手就擒。那些乐于戏谑玩弄人心的猎人,追求的便是看着这些猎物自投罗网后,无用的垂死挣扎带来的快感。在这一瞬间,她似乎能理解李尔为何到后来癫疯起来。
如今,怕是自己也走上了这个道路,有心挣扎,却无力看清背后的猎人,就像自己抓住了一丝线索,却不知道这茶坊主人到底是不是真凶,还是说只是猎人游戏上的一环。
不过,现在她有些心道奇怪,听了许久,隔壁屋子却连一点动静也不曾入过耳。
忽得,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
她心头一紧。
紧接着一道黑影闪过门前。
弥耳小心翼翼地凑上门前去听,可那阵异响很快没了痕迹,就在她犹豫是否推开门的瞬间,那道黑影又移步而过,最后站定在了弥耳所在的门前。
她一个激灵,撤回到了胡床背后,伏身蹲了下来,抽开匕首,并藏于衣袖中。
吱嘎——
黑影如飞蜂般夺门而入,抓不见踪影。
弥耳紧跟着吞咽了一口,俯身瞧见了双乌黑皮靴在慢慢地靠近自己。
那乌黑皮靴的主人倒是谨慎得很,每行一步便要停顿一会儿,最后行至胡床前时,弥耳背后衣裳已然浸透了汗水,跟着皮肤粘连到了一块儿。
黑靴主人并未停止了他的脚步,而是转向胡床后的深处移步而来。
弥耳心底一凉,胸口那块如擂鼓般砰砰直跳。
应该怎么办...
她缓缓抬起身子,手中握着的匕首更是攥紧了十分。
怕是...悬崖勒马,要殊死一搏。
此时外头又响作起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