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弥耳养过三条鱼,这是她阿爷从南洋商贩处买来了三只赤红鲤,全身通红似火,找不到一处瑕疵,放在水里能有一种水火共融的奇观,当然了,这三条小鱼也成为她日夜照看的宝贝,有时候连睡觉都将他们盛在金盆里放在床头。
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看她的小鱼,却见到其中一条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眼睛睁着老大。阿爷告诉她,许是她喂的食物太多了,把小鱼儿吃死了。她很难过,阿爷安慰她说这只是个意外罢了,她想了想,觉得阿爷说的对,为了不让另外两条鱼儿也发生这种事情,此后她便更加小心谨慎的照看着。
可七日后,第二只小鱼儿死,阿爷告诉她这可能还是个意外。
三日后,第三只鱼儿也死了,这次阿爷不再说这是个意外,而是默默地将小鱼儿的尸体倒入池塘中,弥耳对此哭了好久才释怀。
很久很久以后,一次远房大娘诞辰,弥耳见着大娘家中也有这般通红的小鱼儿,开心极了,跟大娘笑着说,自己也养过三条这样的小鱼儿,只不过自己很笨,出了意外,都将它们养死了。
大娘听了,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意外,这是有人故意将它们变成这样,是这些人杀了小鱼儿。
弥耳抓破了头都不明白,大娘是什么意思。
大娘笑出了声,她告诉弥耳,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意外多了,怎么可能还是意外。这些南洋商贩卖出的小鱼儿,颜色漂亮,寿命却只能维持十几日,这样才能保证客人持续不断地从他这里买小鱼儿,才能不断有钱挣。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里,所有你以为的偶然,准则,那都是人为定夺,胜利的人可以讲历史,有权的人讲秩序,有钱的人连偶然都可以被买卖。
意外多了,那便不叫意外。
烛油霹雳吧啦烧着最后一丝灯芯。
“阿紫!”
过来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云锦履落脚的声音。“娘子,可是在喊我?”,阿紫隔着门,应声道。
她心中那股子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
怕真是有人要害她,但现在自己苦于没有李尔过往的记忆,难以找寻蛛丝马迹,若问阿紫,怕她只知道个皮毛,囫囵吞枣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一种办法。
“阿紫我从前藏书信都放在了哪?”
书信不同于眼睛,更不同于心,墨汁勾勒开来的青檀树皮(1)能一字不差地存留过去,既能保守秘密,却又可以定罪人心。
“娘子的书信,在那梳妆案几上的金累丝花卉盖盒中。”
阿紫现在全然只当她家娘子没了过往记忆罢了,因此问那装书信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并没有多想。
弥耳照着她的话,伸手去翻开了那金色小盒,里头装满了书信。挑了挑。
一大部分来自于程诗之手。
只是还有一封藏在了最底下,是来自一个名为玉城的人。
此人倒是从未听阿紫,或者有其他人提过。
弥耳缩了缩脖梗,不免有些不安。
玉城是谁?
幽幽的灯火变得忽明忽暗,似乎在诉告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
她拿起这一封信,手指沿着启口撕开了一道口子,并直愣愣地将里头的黄白色信条抽了出来,摊开。
只见上头写了一句话。
平康坊东南隅左数三号。
“这是…”
扣扣—
扣扣扣——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震得人发慌。
弥耳转了个身,望见外头有个身影,借着屋内的烛光印在了门窗上。
又细又长。她望着这狭长的影子,徒然感觉这影子变幻成了一双眼睛,透着纸窗看了进来。
“阿紫,是你吗?”
外头的人没有应声。
弥耳伸出头去想要看个清楚时,那道影子却顺着门缝消失了。
她起了胆心,说着便上前去,扣下木栓,开了门,却只见屋外空无一人。
“阿紫?”
“阿紫!”
她叫了几声,随后登登的脚步传来,阿紫慌忙地踩着绒毛鞋履赶来。
“娘子怎的了?”
阿紫瞧见弥耳,神色有些张皇,故问了问。
“你可有看见什么人经过?”
“什么人?我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啊?”,阿紫前后左右都探了探,除了那风吹沙草的动静外,并无有任何的人。
“娘子莫不是看见了野猫了?这正值芳春,不管幼猫还是老猫的都出来发骚,直叫得人睡不着。底下的小奴们也都抓破了头,想着办法捉他们呢!”
“是吗…”,弥耳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心中却信了三分。
她很清楚刚才那可不是什么野猫的影子,是实打实的人影趴在了门窗外正要往这里头瞧来。
不过,说来也怪,这假野猫竟能穿过层层李府,悄然无息地窜到了她房前。
它到底在看些什么?
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这李尔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呢?
—
城门郎打着一盏公家的白烛灯,碎碎地迈上了承天门。他急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