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日光无限好,她二人踏出了裁缝铺子那一刹那,就看见这阿里横竖躺在车舆上,翘着二郎腿,指着那浩浩穹宇,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阿里!”阿紫对着那头马车的方向轻轻喊过后,他便立刻从车舆上跳了下来,顺便扶正了被躺歪了的笼帽。
“娘子,可是好了?阿里才数到了第六百二十只天上的飞鸟,您就出来了。”
阿紫噗嗤一声,惹得阿里满脸通红。
“你笑什么!”
“我笑你笨,怎么了!现在哪儿有人数大鸟的。”
“你懂什么!我这叫打发时间。”
“这样打发时间也很笨”
弥耳见他两人嬉闹着,笑着说。
“我们走吧。”
车如流水马如龙,幽魂故在心未散。
弥耳昏昏沉沉地靠在胡纹褥子上,眼前渐渐不真切起来。
“耳耳,耳耳,花开花落为万物之道,不必为我担心挂怀,父亲走上这仕途便了明,朝堂风云诡谲,无一路之顺途,也无一生之丧家犬。阿父谪迁南下,亦有可能终生回不了都城。只是阿父感觉对不起你,你与于思的婚约也许会受到影响,不过阿父会想办法,不会让你跟着我和你阿母去南下受苦——”
“耳耳,你莫怕,阿父刚才,刚才去跟于家说明了,他家大母没有要与我们弥府取消婚约,我和你阿母真的很高兴能看着你出嫁——”
“耳耳,阿父的腿无妨,只不过南方闷热潮湿,这腿啊受了点风寒,亦能撑到明年春天,我和你阿母现在过得很好——”
“耳耳,父亲对不起你——”
她睁开眼,那带着微微兰花幽香的薄纱轻轻拂过她的眉间,纾解她烦躁的心。
“娘子您醒啦,阿紫刚才瞧你紧皱眉头,怕又魇着了,于是就学着我家乡里的土方子,给你舒舒眉,或许能减轻娘子魇梦呢。”
“嗯。”她从胡纹褥子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眶周围,晃晃悠悠的车厢震得她有些头晕。
这是魇梦吗?
或许是吧。
一辈子的梦魇。过往附上了层微醺色,旧梦里的点点滴滴都这般让人沉醉了下去。
马车停了下来,阿里打着前帘进来,“娘子,外头有人找。”
“谁找我家娘子?”阿紫好奇地想要探头出去。
阿里一个撤步拦住了她,然后开始挤眉弄眼起。
“阿里,你眼睛怎么了,眨啊眨是不舒服吗?所以是谁在外头啊”,
阿里啧了一声,想说她笨,但碍于她家娘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尔尔——”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弥耳看了阿里一眼,顿了顿, 卷起前帘弯腰而出。
“尔尔,可算见着你了。”
眼前那人一身碧色翻领窄袖长袍,腰跨青翠色格带,眉眼间藏不住的清冷之气在见到弥耳的一霎那,都化为柔情似水的温柔。
清风四起,吹起了絮絮柳茵。
“你是…程哥?”
程诗跨步上前,弥耳借着飞扬柳絮,闻见了他身上独有的泠冽薰香。
“尔尔,身体可安康?可有收到我信,那日我拖我小奴递来一封双鲤信,你一直未曾回信于我,我这才来你府上寻你。”大约是太久没见到她了,程诗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礼数周到的说法,他一把握住弥耳的双手,望眼欲穿,一股脑地将自己这些天的情绪发泄出来。
“我没事,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
弥耳不自然地说着,她记起了重要的一茬,程诗与李尔可是有婚约在身,当然这番便要轮到她来实现。
“耳耳,无事便可,我来只为告诉你我已授官校书郎,就在那秘书省中当个小差,本想着当日布榜便告知于你,谁知,来你家中却听闻你掉入了池塘,昏迷不醒。不过如今,见你快乐安康,我便放心了。”
“我真的没事。”
弥耳抬眸,口中的苦涩蔓延到了喉咙,她张了张嘴。
“呐,给你的。”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琉璃胡笛,晶莹透亮的笛身在阳光闪闪发亮。
“这是?”弥耳不敢接手,只有痴痴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是之前答应过你的胡笛,我从洋人商队里收回来的。”
是了,她想起来了,李尔的窗前挂满了竹笛,想必她十分喜爱胡笛的。
“所以,这便是我要的胡笛?”
这琉璃之物,罕见少有,她也只在兴教寺的舍利子上拜见过一眼,如今这程诗寻了个琉璃笛拿给李尔,可见在他心中那是百般宠爱李尔。这样珍爱她的人,会看得出来,自己不是李尔吗?且不说自己要替李尔嫁于他,单说若是被他看出猫腻,这事态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嗯!对了七日后的曲江春宴你我都要参加,记得不要太过饱食,容易闹肚子。”
程诗见她脸色厌厌,一转话锋说道。
“嗯。”
“春宴之上我会被各个官中之人团团包围,到时候无暇顾及于你,若发生什么时候你便让阿紫知会我家阿易一声便可。”
“好。”
弥耳接过他的手将那琉璃胡笛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