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如同夏日暴雨,说来就来,弥耳顾不得此,便匆匆睡去。
“耳耳!”
弥耳再次睁眼,只身陷入黑暗,周围皆是百般摸不透的黑与灰。
“耳耳!”
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喊着她。
“谁,是谁——”
“耳耳。”
前方有道刺眼的光,声音便是从那儿传过来的。她爬起身,顺着这道银光走了过去。
“耳耳,可喜欢胡笛?”
朦朦胧胧的声音,却很耳熟。
“是谁,你是谁!”
一个修长而挺拔的背影。“耳耳,可喜欢笛声?”
那人转过了身,剑眉星目,唇瓣含笑,云缎锦衣,青丝如墨,好一个翩翩少年。
“于郎!”
弥耳见了他便喜颜开怀,迎了上去。
于郎,她的亲梅竹马,更是她心之所向的爱人。
“胡笛?可是那胡人所吹的笛子”。
“正是,可喜欢?”男子伸出白洁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你喜我便喜”,弥耳害羞地低下了头。
“那好,我阿兄近日要出使五原郡,那儿近胡人辖属,我便让他顺路带副竹笛来。”
“好!”
可下一秒。眼前的人消散了身影,自己扑了个空,而迎接她的又是一片深不见五指的黑。
“于郎!于郎!你去哪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紧接着又是一阵光晕,弥耳堕入了一片火树银花中,这里辉灯印月,繁繁人海,月色灯山满城,香车宝盖隘道,眩得她眼花缭乱。
“这是…”
上元节,整个长安最繁华,绚丽的节日。而这万家灯火阑珊的尽头,远处,她瞧见着了一名男子,青黑幞头身披狐白裘,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整张脸。
就在她欲上前一步时,有一双手在背后稳住了她。
“耳耳。”
弥耳一转身,她的于郎,只不过这次他身着圆领青袍,腰间系着银銙蹛變带束出一副腰窄肩宽的好身材来。
“于郎?你去哪儿了?这,这里又是何处?”
可她的于郎像是没听见似的,嘴角弯弯绕起,入目无人,唯有自己。
“耳耳,我知这样礼数未尽,可我一思量此生固短,便趁此佳节,速与你道出我心,你可愿妻我?”
弥耳忽觉怪异,眼前的于郎褪去了脸上青涩稚嫩,眉梢眼底已然带着成熟稳重之气。
“待吾二人礼成后,吾将随大哥出任汴州司户参军,期任四年。”于思伸出暗藏在青衣银袖下细长的手指,干净利落地揭开披在身上的玄色狐袍,轻轻地抖落了附在上面的细碎烟火灰,并将它披在了弥耳的身上。
“你…”
她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眼熟,想去,这竟是火灾前一年的元宵佳节,那时于郎写信将她邀约出门,并袒露了心声。
“弥耳,有何回应?”
程诗故意提高了音调,逗趣她道。
“于朗,一直知我心。”
弥耳已分不清眼前孰真孰假,而脱口而出的答案已经替她回答了此刻的心情。
“如此便好,等我回去与父母商定,携官媒上门前来纳采”。
红烛花灯点缀着整个长安夜城,灯火通明,假似白昼。不知怎的这些“小红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站在底下的弥耳,透过程诗的肩膀,看着它们一点一点挤满整片夜空。这片顶上的“红海”越发照得明亮,天空的东南角却突然开了一个洞,原本的那一个个火烛花灯变成了点点星火,烧开了浓重的夜空。
“于郎,这…”
她焦急般地将目光回过来,可眼前的程诗成了蓬头垢面的模样,他身中数箭,胸口处的圆领衫袖浸染成了血红色,早已没有了温润如玉,俊逸如仙的气质。
“啊——”,顷刻火光四起,玉宇皆倾,弥耳深陷火海。
“救救我—”“救救我—”“弥耳”“弥耳!”
阿父阿母还有于郎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威慑着她的耳朵。
“啊——”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