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等弥耳醒来后唯一看见的便是这眼前的火海,身上留下的灼烧感让她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屋外不时传来呵斥声与兵刃相交声,她很想大声向他们求助,但滚滚的浓烟已经熏得她不停咳嗽,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火势竟蔓延到了她的腿脚处,死亡的气息已然一步一步爬上她的身体。
“啊——”房梁的支架木块被火烧断了结,直愣愣地往下掉,弥耳一个转身并尖叫了起来。
可是没有谁来救她。
“二娘,二娘子——”,弥耳听见了火光中传来微弱的呼叫声,“二娘子——”,这次她听清了,是她的奴。
“小鱼是你吗?你在哪里,在哪里”,呜咽声从弥耳嘴里蹦出。
“二娘子,你没事吧! 小鱼在这里!在这里!。”这个颤颤巍巍的嗓音如今成为弥耳最大的安全感,她知道,她的奴就在附近。
弥耳拖着差点被横梁砸中的身体往前爬去。
哐当——
又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烧得支撑不住,直直往地上摔去。但这个动静并没有阻止她的爬行,她依旧匍匐向前挪动着。
“二娘子,手,给我你的手。”在这星火间有双手向她伸了过来。
弥耳努力地回应了她,小鱼一把握住后,就将她往柜子底下拖。
“小鱼,小鱼这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咳咳”,弥耳一激动吸食过多浓烟,猛烈地咳嗽起来。
屋外头的刀光剑影声渐渐消沉下去了,只留下无厘头滚滚烈火侵蚀房屋的呲嘶声。
她的奴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了头抹眼泪。
弥耳顿时明白这一切,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成王败寇,勾结叛党的结局。
时年天宝九年,南勋侯勒令起兵谋反,围困江陵,圣上率军亲驾,一路南下,绕开江陵之地,直掏江陵背脊,又勒令少年将军六皇子谢宇出兵围困江陵北上,南北夹击,斩敌数千,大破南勋侯。随后一路乘胜追击至南陵山,六皇子谢宇一箭射杀南勋侯,方才班师。
江陵一带将士举城投降皆归。
后圣上疑心弥耳其父,弥寻暗中勾结南勋侯,立刻调遣金吾卫夜搜弥府,在其书房缴获实证,弥寻与南勋侯往来书信,于是下令就地处决弥府一族。
所以外头的兵卒们从未想让这里的人,活着见到清晨的日光,这也是为何弥耳喊破嗓子也无法喊来救援的原因了。
“小鱼,我阿母如今何在?她,她是否…”,弥耳再也问不出口安康两字,她的阿母作为弥家大夫人又怎回安康呢…
小鱼沉默了许久,才望向二娘子,笑着抽泣道,“大娘子…大娘子,她,如今已然,安康。”
弥耳,也笑了。
“咳咳——”二人的呼气越来越沉重,连同眼皮跟着不断往下压。
她真的好累,好像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咚咚———”
太极宫承天门上的报晓钟声如约而至,五更二点。
弥耳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她也听见了那个城楼的钟声,可怎么样都撬不开闭着眼睛眼睛。
“咚咚——”
弥耳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就这样,弥府的辉煌永远留在了昨夜,弥耳也永远在留在了碧玉年华之时。
承天门上的钟声连带敲醒了长安坊间的大门,胡人与商贩们借着第一道曙光叩开了自家早餐铺的大门,卷起与往常一样的白面皮与肉羹。谁也不敢讨论昨晚的大火与弥府的喧闹声,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扇连接着权势与天子的弥府大门已经在昨晚化为乌有了,谁也不想可怜这叛军的结局,任由大火吞噬了整个弥家邸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