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很多人还在上课,校园里没什么人在走动。我和吕行在操场,围着跑道一圈一圈的溜达。白雪皑皑覆盖着大地,给世界消音,万籁寂静,除了听见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和吕行的脚印在雪地间平行蔓延,我们之间没有说话,享受着世界的宁静。一直走到中午的下课铃打响,吕行突然停住,叫我:“徐林娅”,我停住。我发现,当吕行很认真很认真的想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都会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叫我“徐林娅”。他说:“徐林娅,我说的不着急是真的不着急,我会等着你”,他转身看着我,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脸茫然。我问他:“什么?”他说:“就是,未来。我只要知道,你会留在海滨,和我在一起就好,不论你想多久,你最后做什么,都可以,你想不通的时候,我就拉着你,我带着你往前走,所以,你慢慢想。”我看着吕行诚恳的目光,说:“可是你说,我们谁也不要成为谁的负担。”吕行张开双臂紧紧抱着我说:“不是,你不是负担,就像我们每次放假回家一样,你晚几天我就等着你,我晚几天你就等着我。”我心里很难过,我明白一定是他感觉到了什么,其实给我压力的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他喜欢上的是杨宇信拽着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是没有杨宇信的我,这不是同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我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开。校园里的人多了起来,这世界不再是我们两个人的。吕行松开我,我冲他微微一笑,吕行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伸出右手,穿过我的指尖,牢牢锁住我的手掌,说:“走吧,今天下雪,中午我们吃羊肉火锅”。我笑着点点头。我的左手被吕行扣住,右手揣在衣兜里,握住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在震动,我下意识地用力捏了捏,我知道一定是杨宇信的电话,可我不能接,感谢来往人群的嘈杂,让吕行听不到我手机的震动,也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让他在喜悦中再沉浸一会儿。
吃完饭,吕行把我送到宿舍楼下,看着我进了大门,我拐进走廊,并没有回宿舍,而是掐算着时间,感觉吕行走了以后,出了宿舍楼,找一张长椅坐下,给杨宇信回电话。
“刚才怎么没接?”杨宇信问我,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哦,刚才吃饭,没听见,太吵了”。我回答,心有点虚。
杨宇信对着话筒轻声笑了一声,很性感。虽然外面冰天雪地,我的身体却突然升腾起一股热浪。杨宇信接着问:“跟男朋友?”热浪退下,寒潮来袭。“不说话?呵呵,那就是了”,杨宇信的笑声有种慵懒中的优雅,我说:“嗯”。我急于想把这段跳过去,于是问他:“你怎么在南岛?出差吗?”杨宇信说:“不是,我打算在南岛开一间音乐餐厅,让我自己的乐队在里面演出,一方面就当舞台锻炼,另一方面还能挣点钱,我也要生活啊!小孩儿,哥哥老了,接不到演出了。”他老了吗?丝毫没有看出来,他依旧是那个我14岁时遇到的少年,从未改变。我说:“你不老啊!”杨宇信又笑了一声,说:“也只有你这么觉得吧!”从这句话里,我听出了杨宇信的挫败感,和我印象中永远意气风发的他不一样。也许岁月最早并不是在人的脸上留下痕迹,而是先从心里刻下烙印。我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我认识到,这一切还是同从前不一样了的。哲学中讲,事物发展是螺旋式的上升,看似回到原点,实际上是比原来的原点更为高级的原点。从前是他编织一张网带着我走,现在,应该我来带着他了。我说:“我永远都会这么觉得”。电话那头有人叫他,他说小孩儿,下次再聊。
也许是因为和吕行在冷风里溜达了太久,也或许是因为坐在长椅上和杨宇信通话着了凉,当天晚上我就感冒发烧了,一连难受了好几天。我躺在床上,顽强的与病魔作斗争,周沐凑过来说:“徐林娅,你是不是遭报应了。”我如果不是没力气,真的想从床上蹿起来给她一下子。我带着鼻音,嗡嗡的说:“你才遭报应,我就是冻的。”周沐撇撇嘴,给我端了一杯热水,递给我,说:“喝点水吧你,嘴唇都起皮子了,行,不是遭报应,就是躲着给‘哥哥’打电话冻着了。”我把满腔的愤怒都化成一个白眼,送给了周沐。周沐说:“你再把眼珠子翻掉了,可就看不见你的‘哥哥’给发的消息了。”我觉得,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我没有告诉吕行我生病的消息,杨宇信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出来我感冒了的,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好很多了,就是鼻子还有点鼻音。
“小孩儿,生病了?”杨宇信关心的问我。
“没事儿了,就是感冒。”我平静的回答,不想让他担心。
“好好照顾自己啊,吃药了吗?”杨宇信又问。
“嗯,吃了,没事儿了,已经不难受了,就是鼻子有点不通气而已。”我回答。
“好,什么时候放假?”他问。
“大概下下周吧!”我回答。
“那,要不要来南岛玩儿?”这是,要见面吗?我不敢想象。“来吗?”杨宇信追问。这次,我不知为何,脑子突然有几根神经搭错了位置,它们连通起来,产生了异样的反应。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