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犹犹豫豫地被老板拉出门，余光里只剩下太宰先生垂到地上的衣角，那里染了灰，又被它的主人踩在脚下不停蹂躏。
直到被老板拉出警署，站在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的视网膜上仍存留着那片衣角的影像，还有单薄的背轻轻弯起的弧度，仿佛只要稍微用点力，就会被轻易地折断。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动不动就卖可怜装可爱，眼泪也和开玩笑一样说掉就掉，可就是让我从心底里感觉到他是真的在难过。态度突然改变，心里想的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明明全身上下都在喊着“留下来”，嘴上却不停地拒绝我，想要把我推远——
这个人，简直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明明看起来一碰就碎，但接触后却发现他其实是块冷硬的石头，谁也不能轻易摧毁他，他好像也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的脚像是生根了一样，无法再挪动一步，老板发觉了我的异常，他面对着我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很温暖的触感，我想起了栗原奶奶，还有她送给我的旧相机。
“栗原的眼睛红彤彤的呢，”老板说，“怎么了？”
我说：“我想回去一趟，但是很快就会出来。”
老板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在此之前，”我请求道，“能不能帮我买几件东西？”
……
房间内。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趴在桌子上，他摸着右眼处已经显得松松垮垮的绷带，鞋跟还在不停地折磨可怜的衣角。
深水律子看不下去了：“鹤见川先生，魔神的力量快要溢出来了。”自从那两位走了之后，空气中的负面情绪含量就显而易见地增多了。
太宰没有回应，像是无视了她。
深水又说：“你监护人什么时候过来？需不需要我用非常规手段把他请过来？”
太宰还是无视她，阴暗的气息愈加浓厚。
深水内心腹诽：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双重人格？戏精？还是一个单纯的阴暗批？阴暗爬行扭曲蠕动？天呢，做人真难，做警察更难，做横滨的警察难上加难。
她在内心唱起自编的歌曲：横滨大舞台～有命你就来～一条命不够～原地死透透～
正在她表面严肃正经，内心却在引吭高歌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到桌前。
深水卡了一下，她看着栗原小姐明显是冲着那位阴暗男去的，明智地决定作壁上观。
太宰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栗原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过她还会回来。
“kuri…酱？”
……
我风风火火地跑回太宰先生身边时，好像吓了太宰先生一大跳。
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小栗原？”
“我一会就走，”我想像往常一样展露出熟练而又亲和力满满的笑，可是我做不到，索性连笑都不笑了，“请先闭上眼，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看着我，没有丝毫动作。
过了一会，他摆出虚假的笑：“你要揍我吗？小栗原？就因为我不让你——”
我红着眼睛，绷着脸，瞪着他，用尽我仅剩的力气和勇气再次命令了一遍：“请闭上眼。”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礼貌地打断太宰先生的话，就是为了不想听到那些让人受伤的话。
太宰先生把夭折的话语咽回喉咙里，静静地看着我，观察着我，右眼在散乱的绷带间若隐若现，瞳色在一瞬间似乎有加深的趋向。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我窸窸窣窣了一阵，做好了一切准备，才开口道：“请睁开眼。”
在太宰先生睁开眼的一瞬，我朝他拉响了礼炮。
“啪”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片和花瓣落了他满头满身，与此同时，我抱着一顶巨大的生日蛋糕形状的礼帽压在了他的头顶。
太宰先生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他及时扶住了桌子，脖子艰难地挺着，他看向我时，瞳孔微微放大，显然是被震撼到了，他无助地张了张嘴，但再次被我打断。
“十四岁生日快乐！太宰先生！”我仍是僵着脸，仿佛跟面前的人有仇，而不是在给他过生日。
我挨个拉响剩下的礼炮，并不停地说：“十三岁生日快乐！十二岁生日快乐！……一岁生日快乐！以及最重要的——”
我拿着最后一个礼炮，硬是塞到他的手里，让他拉响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礼炮：“——庆祝太宰先生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太宰先生被淹没了，他在被花瓣和彩片包围的中心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机器人任由我摆布。
我没去试图思考他内心在想些什么，我只是继续做着一些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我把一个蓝色的、皱皱巴巴的小礼盒扔到他的怀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这是生日礼物！”
说完后，我红着眼冲出了门。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作为一个朋友，该以怎样的方式，在怎样的场景下给太宰先生送礼物，才能不被他所排斥拒绝。
可我没想到，我做了那么多的预案和准备，最终却以最离奇的结局收尾——我在警署给他过了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