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咕哝:幼稚。
凯撒和內斯都是幼稚鬼。
收音机摆在长条桌上,今天的晨间新闻没什么新鲜内容。风咻咻地吹过敞开的卷帘门,我感受着,望向玫瑰色的朝霞。邻居的阿拉斯加在狂吠,似乎那只松鼠又来捣乱了。
老爸起了大早,已经去汽修厂上班。老妈和她的闺蜜们还在威尼斯逗留,非得等啤酒节开幕,踩着点姗姗往回赶。
我在略显杂乱的车库,在我的工作间享受一个人的清净,活动活动手脚,软化紧绷的肌肉,再开始对特别难拆除的零件进行解体。这是表弟从汽车坟墓里淘来的玩意儿,来自一辆被消防员用油压装置截断的二手保时捷。那里有没了车门的车体,被掀飞的车顶,整个烂掉的驾驶座。油管和线路像肠子一样掉了出来。
我警告表弟无数次,就算拿了驾照也别掉以轻心,哪怕他上路不喝酒,也不能保证别人也遵守规则。我恨那些疯子。我的第一辆车就是这么废掉的。接着,上一秒还在听交通广播的我,下一秒就盯着医院天花板发呆,被迫听到肋骨断了三根的消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在住院的日子里认识了內斯。慢慢地,我们开始交往。
必须承认,我没想过和这位顶流中场球员保持长期联系,也觉得他受不了木屑淹没地面,成堆板材堆叠在墙边,还有站在其中浑身是汗水的我。
那天下午,当他拿着我给的地址找到我家,我正一脚踩在长木桌上,这个姿势方便锯板子。他出现的一刻,我刚切好的木材“碰”地一声掉地上,震起木屑和尘埃。灰尘跑进他鼻子里,他发出响亮的喷嚏声。
我以为这段感情就这么算了,就不理睬,把堆积在眉毛上的汗水拿肩膀蹭去,继续埋头苦干。但他走过来,捧住我的脸瞧了又瞧。
——亲爱的,你这样子简直太性感了。
他一副被煽动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陶醉不已。然后他带着紧张的表情把脸凑过来。
我心里很惊讶,这是交往以来他第一次吻我。平时他很绅士,又带着一点诗人的忧郁和神经质。现在,他像是复活了一般,整个人燃烧着奇妙的光彩。
“停。”我赶紧摘下手套,手指抵在他嘴唇上,“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或者等我洗个澡?”
內斯眨眨眼,睫毛蝴蝶一样翩翩扑簌。接着他露出微笑,伸出舌头舔我手指,仿佛沾在皮肤上的汗水很美味。
他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我不知所措了一阵子,一瞄到他这双有着浓密睫毛的漂亮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就冒出更多汗水。
和內斯分不了手。我被盯上了。
光是回忆从前,就有一种內斯正藏在周围某个角落观察自己的错觉。他经常干这种事。就像他在球场上的魔术行为,距离拉近得悄无声息,转眼就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他会给对手一记戏谑的嘲笑,对我则是直接朝脸上亲一口,偶尔啃一口。他上辈子可能是条狗。
表弟找来的零件一个比一个难拆,他难道不知道秋千就该是一块木板配两条锁链吗?我又没有赫菲斯托斯附体,怎么做得出他想要的那种赛博秋千,还想我给装配涡轮发动机,想什么呢?
由于不断重复类似动作,我肌肉疲劳,坐下来喝了整瓶运动饮料。想着换个心情,我打开折叠桌,把电脑和打印机搬过来,接着是沉浸式工作,直到一辆库里南以一个飒爽甩尾停在家门口。
声音太响亮。思路被打断,我立即抬头瞄去,一看到帕拉迪索蓝色的车身就翻白眼。
车门打开,走出来的人果然是凯撒,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浆果,红树莓、桑葚还有黑莓。
“你这次值得表扬,知道上门拜访应该带一些实用的礼物。”我不客气地收下,又抱怨,“但是,皇帝陛下,你得耐心点。就算要砍我脑袋,我也不能一夜之间变出一张摇摇椅出来。”
凯撒绕过折叠桌,站在旁边,不挡住光线,一边和我诉苦,“拜托,我们认识也有半年了。你摸着良心说话,我是暴君吗?”
“凯撒不是暴君吗?”
“哦,凯撒……”他挑眉一笑,“尤利乌斯·恺撒是不是暴君,关我米切尔·凯撒什么事?”
“哼。”我撇嘴,转动电脑,屏幕朝向他。我正在设计椅子样式,3D预览效果基本成型。
凯撒安静看着,很快眼前一亮。他该是发现了,我打算在椅背上雕刻大片玫瑰图案。“你太懂我了!你是天才!”他惊喜地吹口哨。
我默认他的表扬,然后给他一张账单。
“买制作材料时用的內斯卡里的钱,所以你要还给內斯。又因为你和內斯关系要好,內斯是我男朋友,设计费、人工费这些我就不收了。所以,你只要把材料费转给內斯就可以。”
有点绕,但凯撒这么聪明,肯定马上明白。
喏,他一下子愣住,接着哭笑不得,显然是反应过来了。
“你是好甲方,我也是好乙方。我多想了几种雕刻样式,你自己选。”我在一沓打印纸里找出方案图,递给凯撒。
趁他选择困难症犯了,我摘下蓝光眼镜,眺望远方放松眼球。好一阵后,凯撒还没下定决心,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