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德十二年(公元前955年——按照雷翰晨原来那个时空的说法)初春的某一天,相津城。 一艘艘木船不断从攸泽(旧金山湾)的水面驶过,抵达相津城外的码头。 大邑商东迁到神土大陆,这时候已经有九十年。 相津距离如今的国都奄阳城不过一百里地,走水路更是早上出发傍晚就能到,自然也就成为商旅辐辏之地。 而在十船百舟的不远处,却有一名小男孩,独自坐在攸泽的东南岸静静发呆。 这天是小男孩的十二岁生日,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想回家。 原因主要有三个:父亲没心情;母亲没准备;其他家人没关心。 先说小男孩的父亲——醪(láo)氏之人。 五十多年前,当时担任上尹、总摄国政的攸雍按照产业分类,制定了十六个氏族的名号,凡从事相同类别职业的人,无论他是商族还是夷类,都按照同一个氏称呼。 醪氏,也就是专门酿酒的。 本来,这应该是个只要在梦里想一想,就能笑出声来的金饭碗才对:无论东迁前还是东迁后,商朝人都喜欢喝酒,甚至到了以酗酒为荣的地步。 嗯,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直到攸雍的四子攸画继任上尹之后,在六年前突然私下向醪氏施压,要他们尽量把酒的味道弄得差一点! 原因在于,攸画始终对自己父亲攸雍的生前评价耿耿于怀——“尔的才能,只有孤的一半而已啊!” 攸雍没有看不起自己儿子的意思,毕竟他本人是先公上甲(雷翰晨)亲自“调教”(以及投资)出来的第一位【气运之子】。 不过,这句话传到攸画的耳朵里面,却是“侮辱性不强,伤害极大。” 攸雍逝世之后,攸画打算继续对外用兵,征服他父亲生前没交过手的垒方(奥尔梅克文明)与众方(玛雅文明),却被自己的岳父牟(mù)颇劝停。 立不了战功,那就只能整脩内政,然而“太寅遗制”这时候才刚刚推行没多久,加上攸雍本来就规划得相当周到,因此攸画同样没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攸画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件事情是他可以做的——大规模禁酒! 这件事,其实雷翰晨在很久之前就吩咐攸侯喜颁布下去了,武辛(帝辛)执政后期,商朝人已经酗酒到了严重影响战斗力的程度。 然而,攸喜不愿花太多心思在朝政上,因此迟迟没能推动这项政策。 直到攸雍担任上尹的时候,才以宗祐帝的名义发布诰(gào)令:每年在春分前后,整个大邑商禁酒一个月。任何人若是违反,无论贵贱嫡庶,一律严惩之! 而这,已经是攸雍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毕竟商族人的嗜酒风气,甚至可以追溯到先公㓞(qì,契的古字体)的年代,要是再多禁半天的酒,天王老子亲自过来都不好使! 哪怕攸画再笨,也不至于不懂得这些关节,于是他决定“智取”——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喝酒的太多,盯着酿酒的就行,这帮人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主儿! 于是,醪氏族人的苦闷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攸画的意思,他们不敢不服从;然而一服从,却又天天招来鸡飞蛋打。 这个年代,凡是做出来一样东西,都要在上面刻上匠人或者监工的名字,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酒的味道,忽然之间就淡得跟清水一样,不找醪氏算账找谁? 得亏攸雍生前就已经在大邑商全面推行“户—里—坊”制度,各城邑的醪氏,都集中聚居在同一个区域。 只要守好自己坊的门口,那么就还能暂时躲起来,过过安静日子。 然而,醪氏的男人每天各自回到家里,私底下的怨言是少不了的,偏偏心里面的这股火气,却又发作不出来…… 小男孩的父亲,同样是这里面的其中一员。 因此就算这天是他自己的生日,他也不愿意呆在自己家,省得碰到自己父亲,然后还得挨一顿无厘头的责骂。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跟这个小男孩的妹妹有关。 小男孩的妹妹,正好在他六岁生日的那一天出生。 男孩虽然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儿子,然而他们家却跟其他大邑商的家庭不一样:“重女轻男”。 既然哥哥跟妹妹是同一天生日,那么就合并庆祝吧! 其实,所谓合并庆祝,里面就会有一个人被有意无意的忽略。而对于小男孩来说,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之所以会出现以上情况,既不是因为女人在商族社会里面还有着比较高的地位,他们这一家都属于混血儿;也不是因为美洲原住民的母系氏族传统,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是在大邑商的城邑里面土生土长;更不是因为攸雍当年的改制,太寅虽然没有削弱女性的地位,但反过来说,也没怎么加强女人的话语权。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第三个原因,也就是小男孩的来历了。 准确来说,并非他本人的身世,而是他外祖母的身世——相津城里面曾经有过传言,指出小男孩的外祖母,其实是当年邸方(古普韦布洛族)夷女给攸雍诞下的私生女。 其中一个证据,就是他们这一家子原本在大邑商的户籍里面属于妘(yún)姓之人,后来却莫名其妙地被悄悄改成了娵(jū)姓! 当初,宗祐帝下令敕立两宗八姓,宗从父,姓从母。在这之前已经陆续被大邑商征服的十三个原住民势力,这时候分别获赐五个姓。 若是母亲来自邸方部落,一律姓妘;若是商族人跟美洲原住民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