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侯喜率众东迁的第六年,殷商美洲再次从华夏方面迎来了新移民。 三监之乱结束,此前被周人扶立为商王的太子禄父(武庚),战败后带着残兵沿东北方向逃亡,恰在河水(黄河)入海处,被雷翰晨救走。 与新王一并到达攸泽口的,计有六万余人,由九艘海洋交响号分别运载。 攸侯喜等人从雷翰晨那里得知,武庚已经在殷都即位。由于武庚没能带来殷商宫廷原有的任何礼器或者乐工,众人无法为他重新举办登基大典,只得捏着鼻子,承认周人那一次典礼的合法性。 按照雷翰晨的指示,攸侯喜等人首先迎接武庚一行人登陆,将其迎进新城的宫殿,然后再将六万多的移民,全数安置在城内。 亳(bó)攸、邢丘以及爊(āo)方诸部落,两个月之内都不会与新城有任何水陆往来,这是为了万无一失,避免引发新的瘟疫。 大殿之上。 以攸侯喜为首,一众攸国臣僚、王室军队将领分为两列,各自入席而座。至于国王的坐席,比所有人都要高出一个身位。 攸侯首先向武庚禀告—— “大王,臣喜谨向您进言:当初先王任命臣为征讨淮夷的统帅,臣幸不辱命,取得胜利。 回师途中,却得知周人掀起叛乱,不仅杀害先王,而且还将您掳走。臣原本想与飞廉一同援救您,因为接受了先公的临急授命,才带领五万军民,东迁到神土大陆。 臣的太翁,由高宗(武丁)亲自册封土地;臣自己,多次蒙受先王的恩德。身食殷禄如此,却让您六年来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就算将河水用尽,也无法洗刷臣的罪过。 如今您终于驾临神土,臣在此向大邑商献上攸国的三座城池。请您从现在开始亲政,您治世的光辉,必将照耀天下万民! 堂上的臣子,按照您的旨意任用罢免。臣罪该万死,愿您惩罚。只希望您赐给犬子一块田地,让他能继续祭祀攸氏的祖先。” 攸侯喜说完,随即又向武庚叩拜三下,命人将自己的坐席撤去,然后径直退到了殿外。 众人都很是惊讶,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劝阻。 说到底,攸侯在这段时间的地位,从政道出发,其实不太站得住脚。既然国王已经到来,他作为自封的“摄政”,就显得非常尴尬。 另外,攸侯喜本人的自我定位,也终究是老臣,而并非权臣。 他思来想去,唯有将大政奉还给武庚,才可以既让自己保全晚节,又能顺便解决“立长还是立贤”的问题。 当一个普通的贵族,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殿外的攸侯喜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先公果然没有欺骗我,太子一来,我的烦恼便能消去大半啊! 啊,不对,得改口叫大王。 与此同时,宫殿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全体臣僚,战战兢兢地等着武庚训话。然而,过了很久,武庚仍然一言不发。 渐渐坐不住的他们,透过彼此的眉来眼去,很快达成默契。 由牟(mù)殽(yáo)带头起嗓,众人同时齐声高呼:“臣等恳请大王训示!” 在坐垫上一动不动的武庚,仿佛刚打了个瞌睡似的,待得众人劝进,才用低沉的声线说道: “众位卿家,劳苦功高。之后,余将各加赏赐。据攸侯奏报,此城尚未命名,余赐名曰‘暮歌’。现在便退朝罢。” 目瞪口呆的众人便这样目送武庚,由几个小仆伺候着,向寝宫走去。 “你们说,大王与攸侯,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本该庄严肃穆的大殿,顿时七嘴八舌,聒噪得像是菜市场一般! 所有臣僚互相讨论了大半天,却没有任何猜测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至于其中一名当事人,也就是攸侯喜,早已自行离开暮歌,在城外的某间木屋里面,闭门不出。 朝会解散之后,牟殽独自回到府邸。 他的府邸里,除了一众仆役,还住着姝(shū)、茱(zhū)、貈(mò)、颇四个人。 貈是牟殽跟鳠(hù)生下的长子;颇是姝为飞廉生下的遗腹子。 由于攸侯喜在三年前让牟殽娶了姝,而牟殽自己,又继续隐瞒已经跟爊方之女结亲的事实。 因此众人以为貈是姝的儿子——这个攸侯,为了增加国家人口,竟然还乱点鸳鸯谱啊? 牟殽这样做,其实打破了他当初与瑿(yī)的约定。 只是因为他连番好说歹说,各种怒喝哀求,以及答应把自己将来的所有子女都交给瑿养育。 这才让瑿同意,让牟殽把貈接回来。 至于茱,则是姝跟前夫生下的女儿。 牟殽一家用过午饭之后,姝毕恭毕敬地向着牟殽说道: “夫君,妾身想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嗯。” “听说,大王已经驾临暮歌城……请问,您是否有飞廉大人的消息呢?” 牟殽一言不发,只是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 “飞廉的棺木,如今停放在码头,我已派人过去领取。坟地的所在,就由你们母子二人决定。拜祭之时,你们就自行前往吧。 姝对着牟殽,深深地施过一礼。 趴在廊柱后面,偷听两人对话的颇,眼泪顿时悄悄从他的脸庞划落。 这时候,牟殽的府邸门外,却传来攸侯喜次子攸雍的叫嚷声: “颇啊,颇啊!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我现在终于可以遛出来玩啦!你赶紧出来,我们一块去攸泽边捉鱼呀!” 颇连忙钻下身子,一路小跑到门边,给攸雍开了门。 “喂,你真的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