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仪馆的大门,兜兜转转就像是鬼打墙一样,她又会回到这里。
今天,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她外出公干。
就为了出趟门的这个时刻,她等了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就在刚刚洗头洗澡换衣服的那个时刻,她幻想了很多;比如说这里的车子都是从前往后开,外界的人都是从前往后倒着走路,这里的瀑布从下往上流。
当然,都只是幻想。
怀着这种激动的心情,阿仪踏出了殡仪馆最外面的那扇自动铁门。
出来后,在街上走了几分钟,阿仪才后知后觉自己真的离开了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第一个心情就是跑,玩儿命的跑,跑的越远越好。
当然,她最后也只跑到前面不远的公交站台处。
……
周良工作的地方离殡仪馆有点距离。殡仪馆在东郊,他工作的地方在西郊。
真会折磨人啊,阿仪想。
阿仪上了公车后,晃晃悠悠坐了三四个小时,最终在公交车终点站下了车。
裹紧衣服,再沿着电话里男人说的路口和街道走,最终,半个小时后,阿仪站在了一处矮小的平房处。
站在街道上,朝前看去,寒风之下,视线可及的只有前方一排排整齐的水泥房,以及房子背后一片高耸茂密的山林。
史飞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她。男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看见人,阿仪过街,走近他们的地方。
***
“没想到你会到我们这儿来,所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男人走在前,将冻得发抖的阿仪领进门。
阿仪脖颈紧缩,双手抱在胸口取暖,跟在男人身后,说:“没事,我就是来找你问点儿事,呆不了多久。”说着她吸了吸鼻涕,踏进门,“不过你们这还真冷,比我们那边冷的不止一两个度。”
见人进来了,男人转身将大门合上。走到衣柜前,他取出一件军绿色的棉衣:“山脚嘛,温度是比其他地方低很多。”说着,他拿着衣服走到阿仪旁边,递给她,“你穿这个顶顶吧,新的。”
阿仪颤颤巍巍接过手,套上身,不一会儿身上就暖和了起来。
将衣服给阿仪后,男人走去了里间。
而坐在桌旁,裹着衣服,阿仪抬着眼四处打量;
房间里面简单用白漆刷了一层,木制的单人床,木制桌椅板凳,破旧、但干净整洁。坐在板凳上,阿仪扭了扭,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咯吱的响声。
阿仪还在这扭,没多会儿,只见男人拿着两个纸杯,一壶红色的保温桶走出来,站在了她的对面。
“我也是没想到你们殡仪馆还有回访活动。”男人边倒水边说。
阿仪接过男人递给她的水杯,说,
“也不是回访,就是...殡仪馆有为往生者做回忆录的服务,需要知道往生者的一些信息。”
男人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后,坐了下来,
“理解,理解,现在的临终关怀服务是与时俱进哈,不像我们那时候,草席一裹,直接就给埋了。”
阿仪跟着笑了笑,说:“有时候去世了的人也不一定离开了,这时候多给予他些关注,说不定他就在旁边看着呢。”
思索了几秒后,男人点头:“嗯,有道理。”
看了对面喝水的女人一眼后,史飞站起身,走到床头。从摆放平整的枕头下,他抽出了一本外表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笔记本。
拿着东西,他走近桌前,放下,
“这是小周去世后,我们打扫他房间,从他抽屉里翻出来的笔记本。”
阿仪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看着桌上的笔记本,阿仪放下水杯,伸手拿过,放在腿上认真打量;笔记本的外壳由牛皮制成,摸起来粗糙剌手,外面用一根不粗不细的麻绳捆住,不大的笔记本四周还沾有点点泥浆。
看着阿仪收下笔记本,史飞接着说:“这是小周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看。”没有看,“也没舍得烧掉它。”
男人说完叹一口气:“我们都是群大老爷们,也不懂一些细腻的情感,我们只知道人不在了,也总得有点东西留在这个世上。”
阿仪解开缠着笔记本的麻绳——
笔记本里,每页纸的上方都写明了日期和温度,这应该是本日记。只是翻了几页,里面每页的内容都不多,不大的笔记本,基本每篇的字迹都只占了半页。
内容不多,但男人的笔风遒劲有力,一个个字体交叉排列,犹如鲜活的画面呈现在阿仪眼前。
她对这本日记很感兴趣。
大致翻了一遍后,合上笔记本,阿仪感激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说:“谢谢你啊,这对我们很有用。”
男人笑笑,回道:“谢我干什么,这是他的东西。现在他去世了,这些都应该被他带走...不论以什么方式。”
是啊,阿仪点头同意。
不过想到周良这些为他着想的同事,阿仪还是忍不住的感慨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也...算是替周良谢谢你吧,谢谢你为他保留了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
听到这,不知道男人想到了什么。没说两句,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