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洛林的手,不轻不重在沐云脉搏上按了一下。
那瞬,像是一个千斤重的东西,终于松了一条缝。
沐云,也便是在那瞬醒来……
“我看见她了。”
他说。
“她一定会回来的。”
他又说。
声音仿佛一个古稀的老人,像刀片刮过老树斑驳的皮。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的是,从秦川走入十相门终极局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一个月。
十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四季,还差一点,对于人的一生,也微不可提。
可是对于龙城,春夏已经轮过一遍,已经下过无数场雨,吹过无数阵风,青青的草和一些藤蔓植物已经长了起来。
废墟之上,已经是另一种生机勃勃。
没有人可以在那种地方,在那下面活过十一个月。
更何况,一点生命气息都不存在。
而直到他醒来,大家才觉得昏迷和沉睡对于他未必不是一种奖励。
沐云醒来,整个人没了魂魄一般,他醒着,却又好像没有醒着,仿佛开启了另一种消亡。
“你哭出来吧,”吴琳去看过沐云,这么跟沐云说,“哭出来就好了。”
“为什么要哭?”彼时,沐云坐在轮椅上,在一堆外人看来没什么用的东西上花着功夫,脸上挂着没什么心事的表情。
他将当初秦川在龙城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找了来,他每日每夜都在那些东西中间。
吴琳叹气,又道:“哭出来吧,沐哥……”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如果她……还在,她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沐云道,脸上挂了点显而易见的不理解,“她会回来的啊。”
吴琳便不说话了。
大家也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这样。
所以,到后来,沐云就不再说那句话了,也没人再同他谈起秦川和十相门,仿佛那一切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些发生过的故事像一场梦,他们所有人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过爱恨和剥扯,还有个叫秦川的女孩,他同她稀里糊涂但情真意切地爱了一场。
最后梦结束了,所有人都醒来,都在,只是没了秦川。
一切,看似没有任何问题。
可问题只是在于,这不是一场梦,真的有个叫秦川的女孩,是他的爱。
沐云便变得沉默,终日坐在那些东西里。
直到这日,天又落雪。
这不是一场敷衍的雪,这场雪,极为声势浩大,从入夜到天明,天地之间只是一片唰唰唰,到能看清时,天地万物,银装素裹。
洛林来过电话,他儿子满月,所有人便都去了,只有沐云,留在宅子。
在这片纯净的天地里,一切好像都在前行,只有他和那点思念,那点诺言,依旧尘封。
沐云裹住厚毯,终于,放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
“说好了要回来的……”
“说好了我会等你的……”
“我过得很好,你看,很好的……”
“只是,下雪了,你为什么还是没来……”
……
手边,依旧是秦川留在龙城的那些玩意儿。
它们大多是从废墟中刨出来的,带了不同程度的磨损。
一个真空塑封的包掉了下来。
据说,那里留着秦川做的栗子,糖炒栗子。
据说,是他昏迷时说过的话,说要吃栗子。
据说,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就能开心起来。
据说,那时,一大兜栗子,除了剩下的这点,全都被秦川吃光了。
据说,那玩意儿不好吃,大多都糊了。
据说,唯一看起来正常的那些,全都被秦川挑拣好了,送到了沐云的身边……
可是,沐云笑,他那时何曾说过什么话。
只是,他此时,确实需要一点甜,好支撑这场雪落,支撑未来的等。
于是,真空塑封的包装被拆开。
手,于是伸到里面,抓了一颗栗子出来。
很好的栗子,却果然斑驳黢黑,没点本来的模样,裹住的糖一半碳化,一半未融……
看到这模样的栗子,沐云的手却忽然颤抖起来。
有种致命的撞击朝向他的胸口,是种迟来的幸福,迟到的答案!
他小心翼翼将栗子剥开。
过了将近一年的东西,就算真空塑封,也早已硬不可剥。
沐云便发了狠,来不及找其他工具,生生用牙咬开。
吃到干瘪栗子肉的那刻,他的眼里放出了光,从眼底开始,接连眼角眉梢,整个人逢春的枯树一般,渐次鲜活……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切!
也终于找到笃定的真相!
恰时,身后一点动静传来,一个声音朝他喊:“傻子……”
是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
如梦似幻一般的不真实。
可是,沐云垂眸,含笑,一滴泪却无声滑落。
这么久以来,那么难的时候,他都没流过一滴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