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年点头,“不需要活太久。”
“我很奇怪,”他那时道,“为什么,你明明不想活,总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却又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少年的答案也相当简单,“我还不能死。”
再然后,少年带来了很多人,他们来时大多已经没了气息,他还曾同少年交待:这里虽然是蛊人冢,但不是真埋人的地方,不要总带些死人进来。
少年没有吭声。
直到某次,他见到少年带来的,奄奄一息的人,他才知道,那些人不是死了才被带过来的。
而是,奄奄一息时,被少年强行带到了这里。
“我救不了他们的。”他知道后这么同少年说。
少年点点头,不再说话。
可后来一天,他带来了更多的人,并同他保证: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
说这些话时,少年的身上有种相当的落寞,甚至是冰冷。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了这些人,少年活不过半年。
他虽然不懂太多少年身上发生的事,但他知道,少年的身上流淌着这些人的血,而这些人的身上,也有少年的血。
那并不会好受,就算他们有秘法,保证了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但,身体是何其精妙的一个整体,又如何能够长久受其他血脉的滋养。
那只是种折磨,日日时时的凌迟,个中滋味,可能只有当事人清楚。
果然,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少年就已经不行了。
他本不想管,也不能管。
可是,某日,他看到少年目光清澈,望向天空,便突然觉得,那一身嶙峋瘦骨和几乎全数溃烂的皮肉脏器之下,大抵是有一颗相当干净的心。
于是,他开始尝试治疗少年,他开始钻研那些秘法。
少年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一切都在好转。
可就在那时,他却突然支撑不住了。
蛊虫爆发,新旧相残。
新的一轮斗蛊开始了。
这种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他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次终究不同,终究是出了意外。
因为这一次,斗蛊中出现了一个真正的婴孩:玉小仙。
那是新的蛊王,而且,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性。
换句话说,在玉安岚独自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一个新的蛊王出现了,蛊人冢中出现了双蛊王。
可是,为什么他还在?
这在实际上是非常悖论的一件事,他那时想不明白,也不知道玉小仙到底算是个什么存在。
只知道,他们是同样的。
一切,也就从那时开始有了不同,他不记得药物的解法了。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觉得是什么地方出现纰漏,再后来,他尝试用相同的方法,却从未成功。
即使,他明白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
直到,他偶然看到少年,用同他相似的法子练出了解药,并且点点将身上的伤损治到了最好的状态。
他忽然明白,斗蛊、双蛊王、解药同少年,全都剥扯不开关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不同的!
他质问少年,少年承认了。
他不理解,不明白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望了望身后那些被菌丝包裹的门人,没有回答,只说十年后会将一切归还,到时,会还他一个解释,一个道歉。
可是,斗生双蛊,双蛊都不全,被少年从中抢走的那部分不在,支撑这具身体的信念便不在,一切都会慢慢消失,连同少年自己,也会消失。
他甚至,已经慢慢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谁。
而且,蛊生活人体内,本就极致痛苦。
十年的时间,用自身的血肉豢养不属于自己的存在,无异于日日遭受凌|迟蚁食。
“你受不了的。”他那时这么说。
少年浅浅笑,已经开始咳,咳中带了血。
那是一种反噬,从最初,少年就开始遭受这种反噬。
“你活不了十年的。”他还是就事论事。
少年仰头,朝他笑,嘴角还带了点红艳,相当刺目:“活不了,蛊虫自会从我躯体中回来找你,你不亏的。”
又说:“十年,你不会忘记太多的,你忘记的那些,我会替你记着,一定全部告诉你……”
他就是那时朝少年出的手。
第一次,绝无转圜,用尽全力地朝着少年出击。
少年本事不小,功底也相当扎实,可是,少年的根骨血脉都受过重创,很多本事便都使不出来。
加之,少年抢入体内饲养的蛊虫本就来自他的身上,两相呼应,内外夹击,少年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少年的失败理所应当,但少年相当执着,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站起,无论如何也没有退缩。
到最后,他不得不寸寸断了少年的脉,绝了少年的气。
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就是撑着一口气在同少年周旋。
到最后,他们双双倒地。
最后一眼里,少年没了气息。
他那时想,无论怎样,终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