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予平时很是乖巧,无论是谢奶娘和栀月谁抱都安安静静的,也不闹。
她在桌上时闹腾起来,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小孩嘛本来看什么都新奇,那桌上的饭菜她也没见过,不愿意吃米糊、喝奶也实属正常。
她虽然是她生母,但高氏每日要处置的事情太多,上心的人也多,赵浅予不会跑不会跳,又有谢奶娘两个精心照顾着,真正跟她这个生母相处的时候是很少的。
同样是被奶娘和婢子照顾大的,高氏也知道小娘子们会更亲近身边人,这本就寻常,高氏也没放在心上。
今日因着郡王在,她们母女相处的时候已经比往日多了。
之前赵浅予被带来看过她,离去时都安分的待在奶娘和婢子怀中,哪怕是醒着时也没见对她这个当生母的依依不舍。
高氏只当她今日有些不同,也没多想,指了指谢奶娘,还好声好气哄她:“予姐儿不认得奶娘了吗?时候不早了,早点跟奶娘回房好不好?”
赵浅予偏头看了谢奶娘一眼,又歪头窝进高氏怀里,摆明了不肯跟谢奶娘走。
这叫高氏为难起来,她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她看向谢奶娘:“予姐这是怎么了?”
这么大点的奶娃娃要想知道他们的意思那无异于对牛弹琴,也只能通过观察他们的动作,一点点去摸索,赵浅予平时好带,吃喝拉撒她会出声提醒,不用谢奶娘两个费多少心,但也仅限于此了,现在的情况谢奶娘也摸不着头脑。
但她是主家雇来照顾小娘子的,面对娘子的问话,肯定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娘子该如何看她的?谢奶娘斟酌着回话:“回娘子,小娘子想来是想亲近您。”
女儿想亲近生母,这话怎么挑也挑不出错来。
换了平常,女儿亲近她高氏当然是高兴的,但现在天色已晚,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予姐要是留下会打扰她跟夫君就寝。
赵宗实跟高氏同岁,幼时两人一个为皇帝“养子”,一个为皇后“养女”,在宫中一起读书,青梅竹马,到了适龄又被赐婚,夫妇情分甚笃,赵宗实后院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外人还有议论说高氏善妒。
这其实也并非捏造,高氏也有隐约听到过,但她并不在意,别人说她性子强也不辩驳,她要是性子不强,如何能压下那些要给夫君纳妾的话来,尤其是在赵宗实面前,她更是对此直言不讳。
那些来言语试探的娘子,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当妻子的要做好本分,不要横加阻拦着让人进门,心里还不知道多妒忌她的。
但高氏心里也知道,若只有这些娘子们还好,女人之间不过是说说嘴,妨碍不到什么。大宋以礼仪治国,上贤下孝,文人雅士众多,很注重名望,尤其是朝中,博学多才的文臣如过江之卿,要是他们传出点什么,也会影响到赵宗实。
赵宗实身为宗室子弟不能结交大臣,但他酷爱读书,却是喜欢与文人雅士往来的。
高氏能不在乎别的,但关于赵宗实的事却不敢大意。除了这一件在外人看来有些“出格”的事外,别的事都做到叫人挑不出错来,倒也不好叫人太过批判了。
文人雅士嘛,总是喜欢干些附庸风雅的事。比如不少的文官、文人喜欢互送、转赠瘦马,还为此吟诗作赋,在文人圈子里倒也是一时风流,争相效仿,说起来倒成了一桩“美谈”。
但要是谁家有个“河东狮”,聚在一处时,其他人总免不了调侃几句,称呼谁惧内,在写进诗词里,一传开,这“惧内”的名声就扣上了。
文人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高氏是不愿意看见赵宗实被人隐晦写进诗词文章里去的。在家中她一向是以赵宗实为主,这会朝他问道:“夫君觉得呢?”
赵宗实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生母任氏。任氏原本只是郡王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妾,因为生下了郡王的子嗣才得了青云。
郡王府子嗣众多,他们的日子也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
一切只因赵宗实被抱入宫中,任氏和同胞的兄弟们在郡王府的地位才跟着水涨船高,过得富足。
赵宗实四岁入宫,八岁出宫,在宫中将近四年。在宫中的日子虽然有曹皇后照顾,但对年幼的赵宗实来说,宫里再好也比不上在郡王府,在生母兄弟们身边。
何况宫中人多眼杂,曹皇后有心照顾,但宫中事务繁多,曹皇后更多精力要放在后宫中,对他的照顾免不了有疏忽的地方。
在宫中那几年,赵宗实从尚不知事的孩童长成了一个谦逊宽和的小少年,宫中没有男性,难得见到的官家就成了赵宗实模仿和学习的人。
时任吴王宫教授的吴充进呈《宗室六箴》,叫作视、听、好、学、进德、崇俭,官家把它交给宗正,赐给皇族子弟,哪怕已经出宫,赵宗实仍把内容写在屏风上,用以约束自己,直至今日。
赵宗实性子已经定下,出宫后回到生父身边后,跟生母和兄弟们客气敬重,少了些亲近。而在去岁,任氏也已离世。
未能在生母在世时多加亲近,赵宗实心中终有些遗憾,当年他的情况不同,实属无奈,但如今他的子嗣却能安然的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