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边,浣衣处,是西沙村绝佳的八卦集散地。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会有人拎着一竹筐衣服到这来洗衣,边洗衣边闲聊,很多家长里短的事情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村里生活平常又规律,基本上没有什么新话题,但最近有些不同,谁不知道花红要嫁给一个新的陌生男人了呢!
用村长媳妇的话来说就是,这可是村里三十年都不见得一次的奇闻逸事!大家自然讨论得热烈。
因而,当花红挎着个竹筐娉娉婷婷地出现在村外溪畔时,原先讨论得激烈的人群静了一瞬,然后又更热烈地同花红攀谈起来。
谁不想听些新鲜事儿呢!大家纷纷邀请。
“花红,来我这——”
“哎呀去她那干嘛!咱俩好久没说话了,到姐这来——”
“别理她们,我这儿水大,洗衣服方便,快来这儿——”
虽然花红有预料到,她来溪边洗衣服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对她感兴趣,但的确没想到这边儿会如此热闹。
招呼她过去的人太多,她一下决定不了去哪边,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的。
正纠结着呢,王嫂子一下子冲过来,笑呵呵地薅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刚才蹲着的方向带,嘴上嚷嚷着,“我们两家是邻居,就算是洗衣服啊,都要呆在一起!”
花红知道王嫂子这是在帮自己解围,感激地冲她一笑,没有挣扎拒绝,乖乖地任王嫂子把她带到身边,寻了块平整些的地方,放下竹筐,准备洗衣服。
昨天他们从桐镇回到家收拾完就已经很晚了,夜里不适合出门,所以就没过来洗衣服。今天必须得把昨日买的新衣洗了,毕竟明天是婚书上定下的婚礼的日子。
花红先从筐中取出件正红的长外袍,红色显眼,加上周围人总有意无意地看向她这边,这袍子一取出来,就听见几声惊呼。
“这是你的婚服吗?”有人直接问了。
花红展开袍子,将它浸入水中,头也不抬地回答,“是啊,不过这是昨日在成衣铺子随便买的。”
湿透的长袍重了不少,花红咬牙,用了点力,将长袍从水中拎了出来,放在一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上。
做完这些,她抬头望向众人,清了清嗓子,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音量说:“我们明天下午会成婚。”
一瞬间。
沥水声停了,捣衣声停了,细碎的交谈声也停了。
所有人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前天才听说有外乡人过来,明天他们就要办婚礼了?
花红自然感受到了大家的意外,正要解释一二,就听见王嫂子大声地在一旁问:“红红,你这才两天时间呢!你办婚礼来得及吗?这也太草率了吧?”
花红朝王嫂子安抚性地微笑一下,接着说:“贺里拿来的婚书上写的日子就是明日,时辰定在酉时,应当跟现在差不多。”
“昨天我和贺里一同到里长那儿去了,里长给婚书盖了印,我们俩就想着早点儿把这喜事办了,拖越久越麻烦。”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羞涩神情,“贺里父母都在异邦,我这,花家耶娘也不会回来,没法像你们那样,好好办一场。我俩就决定简单办一下。”
“明日我们穿个喜服,家中准备了些红鸡蛋和糕饼,你们若是有空,就到我们家里来,拿两个红鸡蛋、带些糕走。”
这样的喜事,哪怕是对村里最贫困的人家来说,都算是异常简陋的了。谁都没想到,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婚事会如此草率了事。
溪边二十多号人,一时竟无人回应。
手肘处的衣服被扯了扯,花红朝这力道来源望去,看见王嫂子一脸担忧。花红自然地问,“嫂子,怎么了?”
“红红,你老实跟嫂子说,那什么贺里,他真的是花信认识的人么?你别被骗子哄了去!嫂子在村里这么多年了,可没见过哪个姑娘的婚事同你似的,跟闹着玩那样!”
王嫂子面上的担忧作不得假,花红也清楚
王嫂子面上的担忧作不得假,花红安抚她,“应当是没问题的,贺里只是,过来的路上被山匪抢了行囊,要不然我们不会怎么节省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昨日里长已经看过了,说没有问题,贺里哪有这么厉害,还能骗得了里长。”——里长算是这四里八乡农户们能见着的最大的官了。
花红心中清楚,她这婚事说起来确实简陋,但是,它毕竟是假的,怎么着也无法做到同普通女子出嫁那样完全按规矩来。她只是想意思意思一下,向所有人宣告她已经是有夫家的人的这一件事而已。
王嫂子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唉,行吧,你能接受就好,明日我过去,帮你撑撑面子,顺带同你夫君‘好好’聊聊,别让他给你欺负了去。”
“嗯。”花红点头,心头有些暖意。
可能是她这简陋的婚礼太令人震惊,震惊到连她预料的嘲讽都没有了。溪边的众人没有再继续同她聊下去,而是各自专注在洗衣上。
交谈声淡去,水流窸窣的声音渐大。
“花红——”一声突兀的,男性特征明显的呼唤从稍远些的地方传来。
这条小溪是村中女子专用的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