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幸十岁那年,津岭出了一件震惊全城的大事——一夕之间, 徐家大厦将倾, 又被年轻的私生女凭一己之力救回。
这个案例简直可以载入教科书, 那一年,津岭的男女老少,闲聊时谈论的话题,永远绕不开徐家现任这位年轻的当家人。
连冯玉和周晓慧都在新闻频道好几次看到徐溪晚的访谈节目, 冯玉和周晓慧悄悄地讨论, 早知道林幸家里很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人类天生有阶级划分,阶级是一道森严的壁垒,把同阶级的人圈在一起, 而低阶级碰到高阶级,总是不自觉地仰望远离。
有一阵子, 冯玉和周晓慧两人,跟林幸仿佛隔了一道墙,也没怎么刻意疏远, 但就是跟林幸的关系越来越淡,连一起看电影吃冰也不会再叫上林幸。
林幸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事, 让冯玉和周晓慧伤心,她思来想去, 总没有头绪, 只好厚着脸皮主动去接近她们, 邀请她们出去玩, 或者一起吃东西。
“不了不了。”周晓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局促地拒绝,“我和冯玉都约好了,这周末在她家复习功课,你也知道的,我们想一起考一中嘛。”
林幸满怀期待,眨巴大眼睛问她:“我能一起去么?”
“啊?这个啊……”周晓慧眼睛四处乱瞟,思索着如何拒绝,最后只好打着哈哈遮掩过去,“哈哈哈……你……你去问冯玉吧!毕竟是她家,我也不好替她答应是不是?那什么,下节语文课,赵老师让我去她办公室帮她搬作业呢,我先走了,不跟你说了哈。”
周晓慧说完,脚底抹油,一下子溜了个不见踪影。
看,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因为莫名的原因,渐渐把自己排除在了她们的小世界之外
林幸情绪有点低落,她趴在自己位子上不说话,心不在焉地转笔玩。
“怎么了这是?闷闷不乐的。”冯玉上完厕所回来,手还是湿的,从抽屉里抽了两张纸巾擦手,就见林幸蔫头巴脑,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随口问了一句。
“冯玉。”林幸心里燃起一点侥幸的希望,她又坐直了身体,打起精神,再一次主动请求,“晓慧说周末你们约好了一起复习功课,我能不能一起去?”
冯玉擦手动作滞住,她的脸色明显有点不自然,别过头去讪讪道:“啊……你也想去啊……”
这个语气让林幸心里一沉。
她盯着冯玉的脸,疑惑而难过:“我不能去么?”
“也不是不能去,就是……就是……”这样的难过和天真让冯玉感到心虚,她摸着后脖子,就是了半天,总算找出个道理,“就是自从我妈妈生了弟弟之后,我家就特别吵,而且我家很小,也没有写字桌,只能坐在地上,趴着茶几写字,你肯定不习惯的……”
林幸摆弄她手上那只已经快没墨了的水性笔,睫毛闪了闪,安静地听冯玉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理由。
“我知道了。”她心底微弱的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凉水彻底浇熄,抠着笔帽,轻轻地说,“那你们好好复习,我就不打扰了。”
林幸很难过,她心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冯玉和周晓慧不约而同地开始远离自己,连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留,也一句暗示都没有,让她想改都无从改起。
林幸是个习惯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是幼年的经历使她养成的性格,很难改变,出了任何事,她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别人为什么会生气,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对别人产生了冒犯?
这样的性格很容易陷在牛角尖里无法自拔,林幸那段时间食不下咽,徐溪晚忧虑她在学校生活的不如意,问过她好几次,是不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没有。”林幸现在已经不像小时候,学校里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都要告诉徐溪晚,她写着作业,笔尖顿了一下,整齐的一行字上面瞬间就多了一个极不协调的墨水点。
“你平常晚餐能吃下一整碗米饭,遇到自己喜欢的菜还能多吃大半碗,可这几天,你每天只吃半碗不到,今天有你喜欢的烤鳗鱼,你却连碰都没有碰一筷子。”徐溪晚抽出了林幸手中的笔,抬起林幸的下巴,“小幸,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不愿告诉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
林幸的下颚支撑在徐溪晚的指尖,靠着她手指的支撑抬头,她心里积压着满腔委屈不解,和徐溪晚四目相对,眨眨眼,眼眶里氤氲起一层水汽,连带着细密的睫毛也湿漉漉的。
只这一个委屈极了表情,徐溪晚就败下阵来,不忍再苛责林幸,语气也柔和了很多。
她掏出贴身的帕子,贴着林幸的眼角,擦干净她眼角的泪珠,“小幸,我很担心你。”
“晚晚,冯玉和晓慧不跟我玩了,我又没有朋友了。”林幸温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点哽咽后的沙哑。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们原因?”
“没有。”林幸说,“我不敢。”
徐溪晚擦干净林幸眼角的泪水,“需要我帮忙么?”
林幸说:“我想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