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搬进去了?”楚旻卷着一本书, 里头夹着楚盛之和楚星送来的家信,她靠在窗下,听见藿香进来, 抬头看了一眼,便把目光重新转回信上, “那个贾宝玉不曾去罢?”
藿香侧身卷起毡幕, 好让外头已不刺眼的日光透过纱帘,轻快地道:“您又挂念着林姑娘,又不肯过去看她, 这是何苦来。”
“我是怕过去了不舍得她!玉儿跟我住了三四年了,乍一离开,我哪儿舍得。过去了又拉着手哭哭啼啼的, 更为难了。”楚旻挑起一边眉毛,笑骂道,“现下你是愈发脾气大了,还敢跟我顶嘴来了!”
藿香笑着福身一礼,“奴婢不敢。”她一壁说着, 一壁过来给火盆中添了一把寿阳公主梅花香, “贾宝玉到底住没住进去, 您不比奴婢清楚。还是您吩咐办的差。”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论起来,大姐姐无心之举反倒帮了我的忙, 太上皇疑心水溶有心春闱,倒是很整治了一番学政。”
楚旻轻描淡写道:“原先礼部推上去的那些各地学政, 有不合资格的, 不是进士出身的,都被驳斥回来了。可巧儿贾政就在里头,我都还没动什么手段。”
藿香道:“兰香听见那边丫鬟们偷偷儿说二老爷在家发了好大的火, 连省亲都没见他脸上好看多少。二太太又不放心琏二奶奶,又忍着二老爷,脸色都见灰了。”
“奴婢倒是没想到赵老六混得如鱼得水,连荣府旁支那几个哥儿都跟他来往熟悉。这回就是他占了头功,故意地挑一挑他们的兴头,逃两日学。把贾家家学里头的老先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非跟二老爷那里告状去不可。”
“兰香那里再跟几个小子传闲话使他们二老爷听见,火儿都挑起来了。再往家学里头一看他们闹挺那劲儿,可不是就大发雷霆。”
楚旻笑着摇了摇头,“也是贾宝玉自己不争气。说的好好儿的上学,偏又要在学里给一个什么‘玉爱’做生日,又
是吃酒又是叫粉头,让贾政撞见还能好看?”
“连薛蟠也没好下场。”楚旻冷笑道,“在海州为了赎他变卖了薛家一大半的家财,还不长记性呢,仍是只知道玩乐。”
她从榻上起身,“就是不知薛家的钱还够他玩乐到几时。”
藿香忙跪在脚踏上给楚旻穿鞋,一壁提着鞋跟一壁道:“这个薛家大爷也是的,本就有了案底,这回是为了薛家姑娘进京遴选来了的,他还不收敛些儿?这名声传出去,难道薛家姑娘还能有出路不成。”
“不过,公主,”藿香退开几步好让楚旻起身,又忧虑道,“眼下虽贾宝玉被打得起不来,只好在史老太君那里养病,不能搬进大观园了。可奴婢听见贤德妃旨中可说的也叫他搬进去的,等伤好了,他还不闹着搬进去?”
“就是你这话。”楚旻展开双臂,藿香忙过去解衣扣,“不然我这回进宫为了什么——更衣罢,预备车马,我要进宫了。”
自围场回来,大皇子钟澄像是开了窍儿一般,主动往皇后那里说要求娶楚旻,连着往楚旻那里送了几回帖子,或是请她赏雪或是请她游园。可惜根本没眼色,楚旻当时忙着楚星中毒之事,哪儿来的闲心管他,都叫人客气回绝了。
皇后看在眼内,急在心里,暗气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没眼色儿子,奈何终究是亲生的,还是要帮。
她却耐得住性子,一壁把宫内各事都处理妥当,哄着天德帝放了钟凌出来,一壁叫住了钟澄,命他不许再擅自送帖子去了,直等到如今,方派了身边总管客客气气地过来请楚旻进宫小叙。
用的名目也好,只说是想她了,又怕她小孩子家自己一个人在家寂寞,还特意在宫内备下了楚旻偶然说起过的名茶,不可谓不尽心。
因兰香擅人际,楚旻便叫兰香过去陪着黛玉几日,故此这回进宫,楚旻带了藿香和茗香两人,留下葵香在家内。
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芙蕖迎出宫门,亲引着楚旻进正室,又笑
道:“娘娘念了公主多少回了,可惜只是不得空儿来见您。又听见楚郡君一事,说了好些回您怕不是要哭坏了,想着遣人送医送药,又怕添了乱,只好叫人往宁寿宫多多祈福。”
楚旻笑道:“我竟不知这些,那等会子见面,却是要谢谢姨妈了。”
说话间已进了内室,芙蕖亲自打起帘子,福身笑道:“殿下请。”
楚旻应声进内,先向前给皇后行礼道:“姨母。”皇后一壁叫着快别行礼,一壁忙从炕上下来,亲手扶起来笑道:“这孩子,总这么守礼。不愧是文正公亲手带大的姐姐教出来的。”
楚旻听着皇后这拐弯抹角的夸奖不由想笑,口内却还是谢道:“都是家母教导。”
正说着,忽听旁边有人笑道:“总听娘娘夸赞公主,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竟是比我想得还出色上几分了。”
楚旻方才进来时就看见边上还有一人,却着实古怪——身上穿的是高位妃嫔才能用的锦缎,首饰不多,虽低调可也是品质上佳,却又是一副恭谨模样,连坐也不坐,只是垂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叫人摸不清她的身份。到底是穿用逾了矩的嬷嬷还是恭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