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从伞面倾斜,尹云观的身影快步消失在漫漫雨雾中。
尹书韫擦拭着嘴角回室内,魏仲余还没走,他看到尹书韫不断擦拭唇角的动作,问,“嘴角怎么了?”
“不小心沾到脏东西。”尹书韫淡然道。
魏仲余站到她身旁,伸出手指,按在尹书韫的唇角,小幅度地抹拭。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魏司马,动作变得十分轻柔,仿佛怕只要重一些,尹书韫柔软的嘴角会被他擦破。
尹书韫的唇角感受到冰冷的触觉,魏仲余的手很冷,指腹上的薄茧在她唇边轻蹭。
尹书韫退后一步,“玉笄已经送到了,魏大人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确实还有一件事,”魏仲余垂眼看尹书韫,“你让我帮你看水兵阵法的事,我可能不能去。”
尹书韫抬眼,看向魏仲余。
她说,“好。”
魏仲余目不转睛地盯着尹书韫,“世子并不挽留我,难道已经找到更好的老师?”
“在作战阵法上,我想不到有谁能比魏司马更有能耐,”尹书韫说,“我知道魏司马这话是想和崇王府割席,去者必然去,我又有什么可挽留的?”
尹书韫神色淡然,魏仲余抬起手,忍不住掐了下她冷然的脸庞,“我要走了,你也不着急,世子真是没把我放在心上。”
尹书韫挥开魏仲余的手,蹙起眉,“魏大人!”
魏仲余反握住尹书韫的手指,“我来崇王府是想和你告别,圣上派我南下剿匪,大概十天左右,等我回来后,再帮世子讲阵法之事。”
尹书韫顿住,但还是抽回自己的手,“魏大人一路平安。”
“此次南下,世子有什么想要的,”魏仲余说,“我沿途路过街市,可以带回来。”
“没有什么喜欢的,比起南下的风俗礼,”尹书韫说,“我对魏大人府上的巫药更感兴趣。”
说到巫药,魏仲余想起上个月半的事,“我会在这个月半之前回来。”
窗外雨更大,风吹开窗户,露出屋檐下鲜艳欲滴的花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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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城热闹非凡,魏司马南下后,异国的使臣带着觐礼浩浩汤汤地涌入都城。
息国的亲王亲至都城,前来商议要事,都城的守卫比平时多上三倍,息国的仪仗队长而整齐,有序地迈入紫禁城。
因息国事宜,崇王被圣上召进宫磋议,尹书韫随崇王一同入宫。
圣上于朝风亭接受朝臣进谏,崇王和尹书韫到的时候,朝风亭中已伫有十几个百官,这些大臣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崇王坐到朝风亭中,偶尔说上几句。
尹书韫站在崇王身后,并不言语。
圣上着明黄常服,红光满面,衣襟半开,手上套有三四串佛珠,从外表看,是一位潇洒而仁和的君主,他的束发一丝不苟,头上的白发被宫人摘得一干二净,又可见其严谨。
看着这样的圣上,尹书韫只会想起河东难以承受的税责。
以及被刺杀过十几次、终究死于刀下的崇王世子。
圣上也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但综合从政绩来看,确实是一位明君。
有这样的君主在,没有野心的崇王曾经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尹书韫抬头看圣上和崇王谈笑间亲稔,两人在朝臣走后聊起幼时两兄弟的事,仿佛两人还是宫中不知人间险恶的皇子。
多么和谐的画面,尹书韫心想,谁能想到这两人之间横亘着如此深厚的仇恨。
圣上拉着崇王的手,夸赞起一直默不作声的尹书韫,“你这儿子养得好,仪表堂堂,让朕想起前朝的一位探花郎。”
“犬子病了十几年才摆脱旧疾,近日刚恢复太学课程,”崇王谦虚道,“文上、武上,比不上其余皇室子弟。”
“你就别自谦了,朕看礼允像极了年轻的你,锋利却藏拙,前几日母后召女眷进宫,几个小丫头,倒是都在谈论你的儿子,”圣上笑道,“起码你不用愁他的婚事。”
崇王说,“礼允还小,病也好没多久,暂时没想着婚事。”
圣上缓慢摇头,“得思寻着了,再不思寻就晚了。就拿朕那三儿子来说,三年前朕就给他和丞相府千金搭线,朕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一直不应下婚事,丞相府又不敢忤逆朕的意思,两边都拖着。朕年少时得一个情圣的名头,朕的儿子,倒成了木头。”
崇王附和着点头。
崇王依旧在朝风亭商议息国的事,尹书韫被宫人牵引到金镜堂。
刚才他们言语间聊到太后患病的事,宫中的小辈们都在为太后抄写祈求康健的佛经,崇王让尹书韫也表心意,这才来金镜堂。
金镜堂中宁静,间或传来门外竹子被风吹动竹叶的声响。
宣纸被展开,尹书韫执笔,堂内只剩下经书翻动以及宣纸上笔墨细细簌簌的停落声。
尹书韫屏气宁声,内心思索许多事,直到宣纸上的日光被遮罩、背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站在她背后,尹书韫没有转头,她闻到熟悉的檀香。
今日的檀香中,又添了几分龙涎香。
“三皇子。”尹书韫开口道。
身侧伸过来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握住她的手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