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书韫屏住呼吸,但她没有在门外停顿太久,她快速地走向前,踏上台子。
世子的身体已经出现僵化,尹书韫弯下腰,嘴中说一句“逝者安息”,而后她摘下世子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瘦弱清秀的脸,十分白净,只是两眼中充满绝望。
尹书韫继续看世子的双耳,用手仔细抹了抹他的耳后,发现双耳白皙且没有被抹粉,确实一颗痣都没有。
很是奇怪,和殷楚儿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但尹书韫并不认为殷楚儿会撒谎。
尹书韫继续弯下腰,再道一声“逝者安息”,她搜起世子的身。
摸索世子浑身上下,只搜出一些饰物以及两个寻常锦囊,看起来平平无奇,和河东瘟疫根本扯不上关系。
尹书韫把锦囊拆开来仔细翻看完,又塞回世子的怀中。
“噔噔噔”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尹书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将面具重新戴回世子的脸上,身影隐入夜色,翻窗而出。
师父曾说过她的轻功很好,但她今日落地的时候,却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尹书韫踉跄地扶住身旁的柱子,捂住嘴干呕了几声,随后快步离开——
酒劲再也压制不住,如同潮水一样往上翻腾,尹书韫凭着直觉往尹府赶,眼前迷迷糊糊的,头顶的月亮在她眼中重叠成好几个。
回到尹府后,她没有走正门,继续踉跄着翻墙进去,衣裳蹭过灌木从,她跟盲人抓瞎一样往自己的院子赶,但绕了几个圈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她猛得甩了甩头,在夜色中的脸看起来有些迷茫,心想眼前的屋子是自己的内室吗,怎么看起来有些变了样?
趁着酒劲,她径直推开门,“吱呀”一声后,她发现自己走错了道。
她抬头看向灯影后的尹云观,发现这是尹云观的书房。
尹云观坐在檀木桌后,正在勾画手中的水墨画,看到来人是她后,笔下停滞,“尹子韵?”
尹书韫平白无故地笑了几声,也不走,反而走向尹云观,但步子不稳,一个停顿后腿软得直接往下倒,被尹云观扶住。
尹书韫顺势抓着尹云观的手腕,接力倚靠在书桌上,痴痴地看桌上的书,“你这么用功,是因为你想永远地取代我吗?”
尹书韫前言不搭后语,“前几日你不是说要教我读书么,怎么不见你找我?”
尹云观垂首看尹书韫侧脸不正常的潮红,“阿姐,你喝酒了?”
“哼,”尹书韫闷笑一声,“抬头思故乡,把酒问青天。”
“阿姐,”尹云观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白日放歌须纵酒,”尹书韫继续胡乱说,“一行白鹭上青天。”
“阿姐,”尹云观重复道,“我送你回去。”
尹书韫躲开尹云观的手,突然收起自己脸上的笑意,抬头看他,“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尹家的嫡生子,却永远只能活在阴影中?”她站直身,凑近尹云观,用手顶住他的胸膛,“他们有多喜欢你,就有多讨厌我。”
尹云观低头看尹书韫额角的细汗,“阿姐,谁欺负你了?”
“所有人,”尹书韫又开始笑,“所有人都能欺负我,”她用手继续顶尹云观的胸膛,“包括你啊,尹大才子。”
“你名冠都城,无人不知,众星捧月,”尹书韫说,“而我目不识丁,连幼儿都能背的诗句都记不住。”她抬头看尹云观,“尹奉违,你命真好。”
她继续说,“生母弃我养你,生父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将尹家希望全系于你身。什么堂妹表妹,只要看了你都心生敬佩,看了我却退避三尺。”
像想起什么好笑的,尹书韫说,“那日尹家把我拉去沉塘的时候,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抱着个石头沉下去...”
话说到这里,尹云观兀得拽起她的手腕,“你想寻死?”
“想什么呢?”尹书韫摔开尹云观的手,“我想求个清净!”她说,“你们这些权贵的脸,我怎么看怎么可憎,把自己捧得高高的,把旁人踩得低低的,三六九等,划分得无比清晰。”
尹书韫看尹云观,“你还记得邱贵妃吗?她很是喜欢你的文采,只是听闻我与你不和,她便罚我跪在宫门前。”
没等尹云观回答,尹书韫继续说,“你知道下人们怎么评价我们吗?他们说你...”尹书韫笑着指尹云观,“你是天上的明珠,而我...”尹书韫说,“我只是泥里的鱼珠。”
尹书韫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翘着嘴角,像是在讲什么笑话。
尹云观继续垂首看尹书韫,“阿姐也认为自己是鱼珠吗?”
尹书韫前言不搭后语,“我幼时不喜欢吃鱼眼睛珠,但养母说我吃了后会变聪明,记性便不会那般差了。”
尹云观看尹书韫醉得不成样子,扶起她,想把她送回去,但又被尹书韫躲过去。
尹书韫冷下神色,“明珠,离我远些。”说完后,她自己不远离,反而凑近说话,“云观弟弟,你知道我为何那夜没有真的放任自己沉塘吗?”
尹云观敛紧神色,“阿姐不要拿自己的生死当玩笑。”
“因为我不服,”尹书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