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
四阿哥刚开口,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便会意答话:“奴才刚入宫时生过冻疮,太医院最便宜的药膏也要五十文才得一小盒,不足一两重,若是节衣缩食,大伙一起攒着买倒也能弄来一盒。只是奴才们都是干粗活的手,略过水药膏就洗没了,不见什么效用。再好的,就更难得了。”
宫女太监们虽然底层,好歹也是生活在贵人身边,他们买不起的,前线最底层的战士恐怕也难。胤禛有了对照系,才知道自己最初的话有多天真,顿时羞愧不已:“原是如此,杏娘娘考虑周到,是儿臣想浅了。”
“不是杏娘娘想得深,只是在外头见过药价,所以在意些。胤禛年纪小,没经过所以不知道。日后跟着皇上还有名师大儒们好好学,慢慢也就知道了。”
“大儒们不会教我这个。”胤禛委屈地嘟囔。圣贤书教会了他爱民的道理,却没教过具体的实践方法,且胤禛略带不敬地想:大儒们也未必知道物价呀。
宫里孩子耳濡目染,最擅长鉴赏古董珍宝,胤禛见过大儒们随手的一个镇纸都能起码能买好几瓶最好的药膏。
“等我长大能出宫了,我自己装成百姓去民间看!像杏娘娘一样眼见为实!”
声音不大,只是正殿东西多人也挨得近,晴玉刚好听个清清楚楚,忍不住微笑起来。
对于胤禛,晴玉总是不一样的。
尽管眼下的世界并非正史,更有她这只穿越的蝴蝶再煽动翅膀,但,历史总归是有参考价值。
且就私心来讲,晴玉也更看好胤禛。
大抵是因为生性求稳吧。历来废太子给人的印象都像是言情文里早死的白月光,一点早年的风华加上一点无法圆满的遗憾确实相当适合畅想,然而谁也不知道白月光如果一直存在,是会继续皎皎清朗,还是变成床头黏上的米粒子,更甚者扭曲黑化成带毒的白蛇。
当然,更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白月光应当怎样度过死劫啊!
满朝文武都是九子夺嫡的棋子,晴玉哪来的本事跳出棋盘当棋手?
所以还是先老老实实跟住历史选择算了。至少雍正在后世的评价还在合格线上,哪怕有争议,喜欢加班干活总比爱玩的强。
不过晴玉倒也不是想抱大腿,更不是要助谁夺嫡。她靠着自己的技能已经能活挺好,只是出于本能的关注。
至于说教导未来的皇帝……当皇帝还真不是什么谁上谁都行的事。
就像在鄂国战事传来以前,晴玉一直觉得自己总比封建时代的许多人关注民生吧?结果却是,人的思维多少会受生长环境影响。晴玉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也是常待在空调屋里,两辈子都没起过冻疮,天然就想不到有人在受冻。
那么皇帝能想到吗?
这么想想也确实很奇怪:百姓们只能指望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辈子可能都没出过京城的人关心民生疾苦,确实很……难评。
大抵在封建的制度下,碰上好皇帝真的需要一个时代的缘分吧。
值得庆幸的是,雍正算是会比较会关注百姓的那一类,哪怕没见过但愿意去见,不了解但愿意去了解,那么晴玉也敢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透出去——不是做老师,只是打开一扇门,让他能听见另一种声音。
然而很快,晴玉就发现,太关注也不好。
爱民热情被激发的小胤禛被打开了脑洞,顺着鄂国的战事继续嘟囔:“唉,其实为什么非要打仗呢?总归是劳民伤财的,要是能和谈多好……”
“砰!”
手里的药杵没拿稳,砸在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把年幼的胤禛吓了一跳。
晴玉打穿越以来没抖过的手此刻颤颤巍巍,堪称一口血卡在嗓子里:让你爱民,没让你在两国边境上和稀泥啊!
尽管和谈不一定代表割地,但是拜晚清历史所赐,在这个朝代听见这两个字真的很考验心脏。
晴玉默念三遍:孩子还小,他不一定想了那么多,他可能就是随便说说……
念到胤禛探着脑袋,都怀疑晴玉是不是突然有什么不适了,才睁开眼睛,露出核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