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似火,皇城四四方方的天被蒸腾的热气笼罩。再华美的衣裳在这个季节也只会显得碍事,偏偏桩桩件件的规矩和天气一起束缚着或热闹或沉稳的妃嫔们,硬生生在人前勾勒出娴静雅致的表象。至于人后……
“啪!”一声脆响。
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毫不顾忌地将白玉镇纸甩出老远,妩媚勾人的眉眼间全是烦躁。明明是汗水滴落也不显狼狈的精致五官,却因为格外狰狞的表情让人生畏。
采青弯下身子,挥手将多余的侍女撵走,万般无奈地蹲下捡起镇纸:“娘娘,您好歹收敛些火气吧,本就是因错被罚禁足,再摔打物件岂不是坐实了怨怼之心?到时候该罪上加罪了。”
很有条有理劝说,也是很符合规矩的行事,可落在僖嫔眼中,全是说教意味。
未来得及发火,一旁给僖嫔打扇子的侍女先“劝”了起来:“采青姐姐,你也体谅体谅主子。好端端的被罚禁足,大热天连用冰的分例也被夺了,怎么能不生气。横竖就在咱们自己宫里,只要没人告密,发泄一下也不会被知道的。”
“采芳,你莫要纵着主子闹了。”
好话总是不好听,这点采青也知道。
然而她作为先皇后曾经的手下,要不是因为僖嫔有点用处,怎么会在这人还是个常在的时候就被索相安排过来?为的不过是给太子再后宫再添些助力。
可架不住僖嫔和她家人都颇有点让人难评。
僖嫔父亲本不过是个微末小官,见女儿得宠便张狂起来,弄得家族内部都有许多人不喜。僖嫔自己就更是张狂的典范,平妃娘娘未晋封时,僖嫔甚至想自己以太子母族自居,乃至初见平妃时都隐约流出一点“我入宫比你久,你可以多跟我学学”“你还小,皇上一时未必临幸你,但皇上可喜欢我了”的意思。
采青不忍心回顾平妃当时的表情,被家人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到了皇贵妃面前都没被人摆过资历,一时竟无言以对。回过神后,干脆端茶送客。
就这,僖嫔竟然还觉得索相和平妃排挤她是旁支不够支持她,连带着对索相安排的侍女横挑鼻子竖挑眼。若非僖嫔近年来宠爱渐衰,又始终还抱着靠“赫舍里”大腿的念头,只怕采青的掌事宫女地位都悬。
偏偏人家才是主子,采青还得兢兢业业地劝:“咱们也不能算是无端受罚。终究贤……贾常在是跟娘娘争执导致早产的,当日情况何其凶险,若非杏嫔娘娘出手,只怕贾常在母女都要出事,到时候咱们娘娘的罪名可就大了,哪里还会是现在罚俸禁足,抄抄佛经给公主祈福那么简单!说起来,娘娘当日究竟是为何去找贾常在麻烦?采芳你也不拦着点!”
说者其实无心,毕竟采青也知道僖嫔看贤贵人不顺眼并非一两日了,多数时候都是没事找事。她劝了没用,只能盯着点闹的范围争取不过火,没成想那一日去内务府取个东西,就出了天大的纰漏。虽是意料之外,但因为是僖嫔……倒也情理之中。
可听者是有意的。
僖嫔想到自己偷偷让采芳安排人在平妃宫里打探消息的事,忍不住就有点心虚。那天她乍一听说索相给僖嫔传信,要弹劾贾府勾连大阿哥,忍不住就得意起来。其中隐情肯定不能让索相知道。
所幸采芳反应极快:“哪里能怪娘娘!娘娘不过是正常去与她说说话而已,谁不知道是贾常在怀孕期间恃宠而骄,屡屡顶撞娘娘!是咱们娘娘被她害了才对。说是早产,其实离足月也不远了,说不定就该那天生呢!毕竟是用药求来的孩子,违背宫禁、算计皇嗣,出事也是自找的!”
采青顿觉无奈,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把旁人先遣走了,不然光诅咒皇嗣的话就够再挨次罚。僖嫔却浑然不觉,反而被说起了火气,连连称是:“对呀,明明是她自己用药,本宫不过是倒霉撞上了而已。依本宫看,降她位分、夺她封号都是轻的,干出这样的事,她本来就配不上那个“贤”字!恨只恨她还是幸运,当时太医都报了危险,竟还能被她的好表妹救回来!”
僖嫔摸摸肚子,忍不住酸道:“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就算是公主被抱去给成嫔抚养了,那也还是她的孩子。这宫里有孩子和没孩子能一样吗!”
委委屈屈的声音落下,又显得僖嫔有点可怜了。
她算得宠过,可就是没有孩子。采青也希望僖嫔能为太子殿下生下助力,便忘了先前的话题,柔和着性子劝:“您也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咱们虽被禁足三个月,可现在本也是新人入宫风头正盛的日子。避一避也好,等新人的新鲜劲过了,您不是正好有机会?再让太医给您调理调理,总会有皇子的。”
“太医,太医有什么用。”僖嫔撇嘴,“我又没有能‘起死回生’的好妹妹。人家杏嫔可是公开就说了,医‘将死’不医‘未生’,还说她自己都生不了,谁信啊?”
采青苦口婆心:“奴婢倒觉得很可信。杏嫔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她也不敢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人说医者不自医,想来是有点道理的。既如此,娘娘实在没必要跟杏嫔较劲。她资历虽浅,宫里的人缘却好,不就是大家都想着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吗?娘娘不妨也去示好,就算不能助孕,调养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