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杜易舟,希望他快点说出个确切的时间来,好叫她赶紧收拾东西去往邻国。
杜易舟转过身来,看着他女儿这昏了头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闺女啊,你爹也想什么也不管不顾地便立刻离开上京城,可杜府这么多口人和这两国的关系又当如何呢?”
听他这般说,杜若槿才从迫切的期盼中清醒过来。
她父亲说的确实有理,而她也已不再是那个只顾着自己想法和脾气的任性小姐,知道何为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
“女儿明白了,父亲想好要如何做了吗?”她深呼吸了一口后,眸色带上了些许深沉来。
他们父女二人现下在安祈国确实有些尴尬。
一来两人的身份一人成了邻国女君的夫君,一人成了邻国的皇女,是竺岚国女君心里最为重视的家人;
二来两国此次通使打得是为建交的旗号,若是皇帝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不许他们走,建交便毫无疑问会变成交恶。
杜易舟来回踱了几步,满脸肃容,半晌才幽幽叹道:“你母亲和本朝皇后虞滢是好友,先前在青州亦是她先寻回的你母亲,而后瞒着所有人将她送去了邻国。只是如今她们二人的立场不同了,为父也摸不清她和皇帝的态度......”
闻言,杜若槿眼眸微动,摇头道:“听父亲如此说,我才想起来,皇后或许早就知道是母亲做了竺岚国的女君,不若我现下便回宫去求见她,她定会帮我们的。”
“不急,等明日使者朝觐时,你再去见她。”杜易舟扶髯,眉眼微松,那股沉肃的气息倏尔转淡。
杜若槿颔首,转身迈出了书房。
瞥见站在书房外的杜若琳,恍然想起不久前她说过的话。
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事。
还有,她说的瞒她的事,想必就是她母亲还活着这件事了。
“若琳。”她有些不自在地喊了杜若琳一声。
杜若琳闻声忙转回头来,眼底含笑,转过身来低声道:“姐姐可还有话要问我?”
人的喜好是很难改的,而杜若琳却改得彻底。
仔细想来,她倒不似像做梦,倒像是重活过一遍的人一般。
两人边在廊庑下走着,便聊起天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很讨厌我的。”杜若槿信步走着,姿态看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
杜若琳偏头看着庭园中的槿花,声音飘渺:“是啊,小时候我太羡慕你有对这么好的父母了,羡慕着羡慕着便成了嫉妒,嫉妒的日子久了,便转成了讨厌。”
少女的神情似在回忆,眉目间却带着一丝笑意。
杜若槿心情毫无波澜,继续问她:“那如今呢?”
“如今也很讨厌啊,不过我到底是重走一遭的人,知道惹你不起,那索性不如讨好你,将来等你得势了,我这个妹妹总能捞到点常人捞不到的好处吧?”杜若琳这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可看她神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这话说得倒叫人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杜若槿没有继续问她更多别的事,她已经透露得够多了。
在家中吃了晚食,再回到宫时,已是傍晚。
独自走在宫道上,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脚步轻快,眼角眉梢都泛着喜色。
“舜华。”
一道清冷如幽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在这宫中除了一人,没人会这般唤她。
这声音激得她背脊一僵,脚步顿住,偏头去看从身后信步走到她身旁的令澈。
他穿着一身官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
“发生了何事,你这般高兴?”令澈偏头瞧她,却只瞥见她匆匆回头的模样。
她分明已经没在笑,他是如何知道她是在高兴?
想来世事还真是难料,或许不久之后,她与他便真正是此生再难见一面了。
不过这样也好,到底是有缘无分,趁着他对她感情还不深,学她这般趁早撂开了手才是正经事儿。
杜若槿心中复杂,面上却强作镇定:“无事发生,不过是回家同父亲用了顿饭罢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言语,她又问道:“先生今日是去接见了从竺岚国来的使团么?”
令澈脚步微顿,眉梢微动,心中忽而觉得有些奇异,虽不知是为何,却偏无端地叫他生出一种恐惧来。
“是。为何忽然问起他们来?”
他倒是敏锐得很,竟问得这般刁钻,杜若槿暗骂一声,佯作关心:“学生只是关心先生,随意问问。”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