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每年拿出四分之三的时间写作,剩下两三个月就到处旅行看朋友,把赚到的稿费全部花得干干净净。为了避免因生活而奔波,他直到40岁才结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用巴金自己的话来说,他没有家,朋友的家就是他的家,他到各处去看朋友,途中还能顺便写一些旅途随笔。
这是位毫无金钱观念的秒人,后来他都名满全国的,依旧没有几个积蓄。某天妻子见他出门买书,忍不住说道:“家里已经没钱了。”巴金对此一无所知,回答说:“钱就是用来买书的,都不买书,写书人怎么活法?”
巴金当天被妻子阻拦没去,第二天又带着孩子去逛书店。
时值五月,中原大战已经打响。
李宗仁、白崇禧从广西出兵湖南,战略目标是攻占武汉。冯玉祥从河南出发攻打徐州,目标是跟李宗仁在武汉会师。阎锡山从山东进发,配合冯玉祥攻击徐州,目标直至南京中央政府。反复摇摆的石友三,这次主攻兖州、济宁,同时配合晋军取济南。另有湖南的何键、四川的刘文辉,也各自在地盘上跟老蒋那边的人打仗。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战火连绵。
连续数年大灾荒的山东,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如今再次成为军阀混战的主战场,再加上张宗昌这些旧军阀浑水摸鱼,几乎打成一片白地。
巴金本来打算去山东拜会老舍,但战火连绵之下,他也只能作罢。
在离开天津前,巴金受到朋友的怂恿,坐着黄包车按响三乐堂的门铃。
周赫煊正在家里陪孩子玩耍,女儿灵均已经成功断奶,而且还学会了走路——勉强走两步就要摔倒。
“快去,去弟弟那边!”周赫煊放开手喊道。
小灵均拽着周赫煊的袖子不放,身体摇摇晃晃,糯声道:“爸爸,抱抱。”
张乐怡坐在摇篮边,冲小灵均招手道:“灵均,快过来跟弟弟一起玩。”
小灵均瞅瞅张乐怡,又瞅瞅周赫煊,突然趴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朝摇篮爬过去。
周赫煊狂汗,把女儿抱回来站好:“不准爬,要用脚走。”
小灵均听得似懂非懂,迈着肉呼呼的小腿儿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止下来。她害怕了,前面几步是张乐怡,后面几步是周赫煊,她站在中间没有任何着落。
“哇哇哇……”小灵均傻站在原地哭起来。
周赫煊连忙转移地点,跑到张乐怡身边喊:“快过来!”
小灵均似乎忘记了跌倒的恐惧,快步朝周赫煊跑去,抱着周赫煊的膝盖继续大哭。
周赫煊叹气道:“真是个爱哭鬼。”
让周赫煊没想到的是,小灵均在完全掌握走路后,几分钟就学会了奔跑。虽然跑着跑着就摔一跤,但她自己爬起来又继续跑,咯咯咯笑着满屋子转悠。
小维烈被姐姐的笑声感染,靠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兴奋地拍打小手跟着笑,屋里到处都充斥着小孩子的欢笑。
“先生,外面有位李尧棠先生求见。”佣人过来禀报。
周赫煊一时间没把李尧棠跟巴金联系起来,他问:“多大年纪,干什么的?”
佣人说:“很年轻,也就20来岁吧,他说自己是写的。”
“原来是作家,请他进来吧。”周赫煊没有多想。
巴金梳着三七分发型,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模样有些小帅。他主动上前握手道:“周先生你好,我叫李尧棠,一个小作者,慕名而来。”
“李先生你好,请坐。”周赫煊微笑道。
张乐怡抱着儿子,又牵着小灵均,悄悄离开客厅,只剩下周赫煊和巴金两人。
巴金说了些久仰崇拜的话,又聊起《神女》和《狗官》,最后拿出一叠稿子说:“周先生,这是我最近创作的,还没完稿,希望你能提一些意见。”
周赫煊翻开来一看,只见名字***梦》,很俗套的名字,应该不是啥有名作品。
直到周赫煊了正文,发现书中人物的名字叫觉民和觉慧,他才猛地抬头望向巴金:“敢问李先生的笔名是什么?”
巴金笑道:“巴金。”
果然啊!
周赫煊哭笑不得,他说怎么稿读起来像《家》,只是初稿的书名和内容都有许多不同,一时间才无法确定。
周赫煊把书稿放下,说道:“李先生,你的作品我会细细拜读。好像《月报》前段时间连载的《灭亡》,也是你写的吧?”
“正是,”巴金笑道,“那本是我在法国时动笔的,留学太无聊了,只能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这两年的中国文坛比较衰落,好多作家都精神倦怠疲惫了,《月报》也很难看到好作品,”周赫煊毫不掩饰地赞叹道,“如今中国文坛,除了老舍的《二马》,只有李先生你的《灭亡》最耀眼。”
以周赫煊现在的名气和地位,巴金受到夸奖后,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搓着手道:“跟老舍的作品还是不能比,他的作品风趣幽默,特别是那股独特的京味,我本人是极为佩服的。听说他正在齐鲁大学教书,我还想着去拜会一番,谁知遇到了山东打仗。”
周赫煊说:“那不如就在天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