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因比做为一个史学家有多伟大?
后世西方学者甚至将他与爱因斯坦、罗素等人并列,把《历史研究》此书誉为“二十世纪精神史上最重要时间之一”。
《历史研究》主要讲的就是文明,以及文明的产生、发展、衰落、解体和灭亡。书中的许多观点,对于后世的高中生、大学生来说属于常识,但放在20世纪却具有开创性意义。
总的来说,以前史学家研究的历史,都属于微观历史,单独研究某个时期、某个朝代、某个国家。而汤因比却开创了宏观历史研究,把整个人类历史看做整体,从哲学角度揭示它的本来面目。
事实上,周赫煊之前抄的那本《枪炮、细菌与钢铁》,严格来讲也属于宏观历史学著作,只不过研究方向偏于人类学和社会学。
此时两人坐在讲台上,清华校长罗家伦坐在第一排,亲自担任他们的对话记录员。而学生们也一个个拿起纸笔,聚精会神的聆听两位大师的对话。
周赫煊笑着说:“汤因比先生,我刚才讲课的内容,叫做《人类文明史》,受到了你关于《历史形态》一系列论文的启发。”
“非常荣幸,”汤因比说,“事实上,我在六年前就开始思考文明问题。不过由于太多事情耽搁,直到去年才动笔,周先生的某些观点比我要成熟。”
周赫煊直言不讳地说:“汤因比先生,你在论文当中所阐述的文明形态,或者说历史形态,我并不完全赞同。”
“噢,为什么?”汤因比好奇地问。
周赫煊道:“你阐述文明形态史观时所用的论据,主要来自于西方历史,特别是希腊历史。我承认你的论述很精彩,但你把古希腊、古罗马和西方世界的特殊经历、以及发展道路,当做所有文明的普遍发展规律。再通过这种发展规律,来研究解释其他文明,我觉得有些说不通,你忽视了每个文明的特性。”
“不不不,”汤因比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说,“我们研究历史文明时,应该抛出个性,去探究文明的共性。”
“文明当然有共性,但你把西方文明的某些特性当成了所有文明的共性,”周赫煊笑道,“恕我直言,你的立场其实是西方中心论,西方文明代表了文明的发展历史,这是非常偏颇的做法。”
汤因比没有生气,说道:“请举例。”
周赫煊说:“比如你的统一宗教理论,我不认为中国有什么统一宗教。”
“佛教不是吗?”汤因比反问道。
“当然不是,”周赫煊笑着对台下的学生说,“你们有哪些信奉佛教的?”
清华如今还属于教会学校,由美国庚款扶持创办,罗家伦正在努力把清华转变为国立大学。
既然是美国扶持的教会大学,那么英语就属于必须掌握的语言,在场所有学生都能听懂他们在聊什么。听周赫煊用英语一问,信奉佛教的学生立即举手,结果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
周赫煊说:“看到了吧。”
汤因比道:“科学的发展,必然导致很多人放弃宗教信仰,但在古代中国,佛教确实属于统一宗教。”
“不然,”周赫煊分析说,“在我看来,如果中国真有统一宗教,那也只能是儒教。儒家发展到后来,已经具有一定的宗教化特征,不过始终似是而非,并未传统意义上的宗教。”
汤因比说:“不管如何,中国社会仍保留着很多佛教思想,比如善各有报、转世轮回,这正是儒教做为统一宗教的证明。中国和欧洲不同的是,中国的统一宗教没有教会,但从影响力来讲,佛教符合所有统一宗教的特征。”
“中国人永远不是笃诚信徒,”周赫煊笑道,“汤因比先生,你可以去找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把他带到道教的庙宇中,你看他会不会对道教神灵烧香磕头。”
汤因比解释道:“佛教在传入中国后,进行了很大的本土化改革,它实际上属于多神教。所以佛教信徒跪拜其他神灵,这并不能否认佛教在中国曾是统一宗教的事实。”
周赫煊没有辩解,而是问:“汤因比先生,你听说过三教合一吗?”
“三教合一?”汤因比有些疑惑。
周赫煊说:“按照我的理解,中华文明的特质,在于它强大的包容性。无论是文化、科学、宗教,不管这些外来物有多强,到了中国最终都要本土化,并且被包容吸收。中华文明的核心精神是‘天人合一’思想,这是研究中华文明的大前提,它起源于西周时期,记载于《易经》当中,是中华文明数千年来的发展总纲。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都遵循这个思想原则,只不过各自的态度和追求不同。以至于佛教传入中国后,也必须符合这一思想,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禅宗。”
汤因比知道天人合一,他对朱熹、王阳明等人物也有所研究,但却不认可天人合一是华夏文明的核心思想。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问:“那什么又是三教合一呢?”
“佛即是道,道即是儒,儒也是佛,”周赫煊笑道,“三教合一思想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到了宋元时发展壮大,到清朝时已普遍被中国人所接受。或者说,是潜移默化。不管是程朱理学,还是阳明心学,这些儒家学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