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牵住了皇后的手,“你不卧床养着,怎么过来了?”
皇后道:“我一闭上眼,就想起阿奴……”不忍再说下去,她强撑着微笑,对乳母道:“把殿下的日常用具收拾收拾,搬去我那里吧,以后我亲自来教养这个孩子。”
乳母还没应声,阿松一把将阿奴夺过来,表情虽恭顺,双手却牢牢揽住阿奴不放,“皇后殿下不是凤体违和吗?”
皇后一看见她便忍不住地厌烦,声音也冷了几分,“我虽然有点小病,却还不至于马上就死了。闾夫人亡故,我这个做皇后的,就算拼死也会照料好阿奴,不劳夫人费心了!”
“拼死?”阿松故作惊讶,“皇后殿下要是真的凤体有恙,那岂不是阿奴的罪过了?阿奴怎么当得?”
“你,”皇后紧咬银牙,往皇帝身侧一坐,她雪白的手重重放在案上,冷笑道:“这宫里轮到你做主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殿下抱过来给我。”
几名宫婢犹犹豫豫地上前,阿松和阿奴一大一小两张脸庞都是怒目而视,皇帝不发话,众人也不敢硬抢,皇后气得脸上一阵阵红晕,倏的看向皇帝,“陛下!”
“妾是个卑贱的人,”阿松抢在皇帝前头,抱着阿奴对皇后深深施了一礼,抬起脸时,寒星般的眸子里泪光闪烁,“但也和闾夫人生于同族,有姐妹之谊,又被阿奴喊过几声姨母——皇后殿下要亲自教养阿奴,妾不敢置喙,只想替这个孩子问殿下几句:闾夫人亡故,殿下对她的后事可有过问一言半语?殿下现在对他视若珍宝,要是以后殿下有了自己的皇子,还能对他视若己出吗?他若是个女孩子,殿下会多看他一眼吗?这个孩子身上有一半柔然的血脉,以后柔然和我朝交战,殿下会不会连带着也要憎恶他,嫌弃他,恨不得立马丢掉他?”
皇后被质问得脑子一懵,俄而反应过来,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檀氏,不得无礼,”皇帝脸色肃然,斥了阿松一句,他断然道:“皇后最近身子不好,受不得劳累,把阿奴送去太后那里,请太后照料吧。”
“陛下!”皇后惊愕交加,噌的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皇帝平静地看着阿松,“檀氏,我把阿奴托付给太后,你还有什么怨言吗?”
阿松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对皇帝摇了摇头,没再多看皇后一眼,她抱着阿奴对皇帝道:“妾送小皇子去给太后。”
“去吧。”皇帝感受着背后皇后凄楚兼且怨恨的目光,不动声色道。
檀道一垂首退后半步,等阿松带阿奴及乳母们离开,他目光在阿松背影上轻轻一掠,忽听殿上一阵惊呼,转眸正见皇帝神色微变,将晕倒的皇后拦腰抱起。“来人,传太医!”皇帝厉声喝道,抱着皇后一阵风似的往寝殿里冲去。
“臣告退。”殿内空留檀道一自己,嘈杂之后,耳际有种奇异的平静。他对着犹在猛烈摇晃的锦帘躬了躬身,慢慢往殿外去了。
回到寿阳公府,檀道一沐浴过后,换过一身洁净的衣袍,顿觉神清气爽。捞起长剑在手里掂了掂,随意挽了几个剑花,震得庭院中落花缤纷,残叶飞舞,那王牢在旁边看得一叠声叫好,檀道一露出一点矜持的微笑,仔细将剑拭过,收回剑匣。
“夫人回来了。”王牢高声疾呼。
檀道一嘴角的笑容尚未退去,甫转过身,一道人影已经冲到了面前,“哐”一声巨响,剑匣被扫到地上,阿松扬手扇了檀道一两掌,檀道一面色顿时冷了,揪住衣领将她挥开,阿松踩着剑刃,踉跄退了两步,待要拾剑,被檀道一一脚连剑带剑匣都踢开了。
王牢在房门口见这兄妹二人大打出手,正在发愣,檀道一狭长的眼尾淡淡一睨,王牢吓得连滚带爬,消失无踪。
檀道一当着王牢的面挨了两巴掌,气得不轻,冷笑道:“原来你在柔然挨了那么多的鞭子都不够,现在还要替郁久闾氏跟我拼命?果真是天生的奴隶贱性。”
阿松指尖掐着掌心,缓缓道:“我不是为了赤弟连,我是为了阿奴,他长大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哦?”檀道一漫不经心,抚着脸转过身,将地上散乱的剑拾起来,悬在高处,“等他能长大再说吧。”
“郎君,宫里有消息说……”有名机灵的小僮奴匆匆到了门外,正要说话,见阿松也在,顿时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讷讷称了声夫人,便要退下去。
“站住。”阿松蓦地转身,狐疑地盯着他,“宫里消息说什么?”
“没什么。”小僮奴忙摇头,一面偷觑檀道一的脸色。
“檀祭酒能知道,我不能知道?”阿松眉头猛地一扬,冷笑着在案边落座,“寿阳公府姓元,还不姓檀,有人想要鸠占鹊巢,也得等我死了才行。”她讥讽地看向那僮奴,“檀祭酒才立下大功,兴许明天就高升,迁往别处了,你想跟他走,就改姓檀给我滚出去。”
“宫里什么消息,你说吧。”檀道一淡淡道。
僮奴松口气,忙道:“是喜讯——太医诊出皇后有了身孕,陛下龙颜大悦,即刻传了安国公夫妇进宫。”
“哦?”檀道一可是大出意外,眼风往阿松脸上一瞥,他轻笑一声,“果真是喜讯。”他